李甲死了。
秋意的出殡队伍刚出城不久,这个消息就传回了尤府。
此时,两兄弟还在宿醉中没有醒。沈氏又急又气,跑到两兄弟的院子中来质问他们,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熏天,让原本就着急的沈氏更是火冒三丈。
沈氏将睡在榻上不省人事的两兄弟拽醒,喊道“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去喝酒!姥爷不在你们都反了天了!”
两兄弟被沈氏的声音同时吓醒,柏晨拍了拍额头,试图缓解一些自己的宿醉头痛,支支吾吾说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柏光一个激灵弹坐起来,连忙跪在地上给沈氏行了一个大礼,哭丧着脸道:“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沈氏望着两个没用的儿子,胸中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道“都起来吧,洗漱好去前厅找我,李甲死了,宋知府派人来通知的,如今在前厅等你们呢.”
两兄弟互看一眼,都明白氏昨晚上喝酒误了事,如临大敌般爬起来洗漱。
沈氏见二人毫不知情,就明白李甲的死与自己两个儿子无关,不过他仍然追问道“你们向来不爱喝酒,怎么昨夜喝这么多,还宿在了一块,成何体统!”
柏晨一边漱口,一边说道“母亲...昨天那个闵福公公...请我们在天香楼吃饭...我见他和我们同龄...又聊得来...就多喝了几杯”
柏光接过柏晨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接着道“我们听到皇后娘娘对母亲很关心,就放下心来,如此想来,可能是调虎离山。”
沈氏思索一番,叹道“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是最后接触李甲的人,嫌疑最大,他现在是朝廷钦犯,如今又死于非命,此事若闹大了,你们两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两兄弟已经收拾妥当,柏光说道“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能那李甲中了牵机毒,自己熬不过去了呢。”
沈氏拍了拍柏光的肩膀说道“问题就是,李甲是被人勒死的,不是中毒死的。”
两兄弟异口同声说道“什么!”
沈氏有些气恼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和我去前厅!”
母子三人急急忙忙来到前厅,宋知府和闵福都在,闵福此时穿戴整齐,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昨晚喝醉了酒。
宋知府见尤氏兄弟匆忙赶来,身上有一股酒气,心中也有一些恼怒,他冷哼道“我说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你们的父亲让你们审问犯人,你们居然把犯人打死了,那可是朝廷钦犯!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番话说完,宋知府摆明了就是把责任全部推到尤氏兄弟身上,顺便还在闵福这个皇后娘娘的眼线前面表演了一番。
柏光真想说话,却被沈氏拦住,她笑道“宋知府这话我有点没听明白,这李甲是关在知府的地牢里的,我两个儿子是协助你们查案,怎么出了事就全是他们的责任,你们地牢看守不严难道没有责任吗?”
宋知府道“早就听闻这尤府时女人当家,如今这男人们商量正事,女人也能插话了,真实滑天下之大稽。”
柏光不顾沈氏阻拦说道“宋知府,读书人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作为当地知府,不尊重女性,且宠妾灭妻导致命案,你连修身都做不到,何以治理南都,何以管理百姓?”
宋知府被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站起来指着柏光的脸说道“你!你!!你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我要上书皇上,治你的罪!!”
一直在旁边喝茶看热闹的闵福突然发话“沈夫人,柏光、柏晨,别站着了,都坐吧。今日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只是想弄明白,李甲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福发话了,宋知府满腔的怒火只能忍了下去。
柏晨双手捏拳,恶狠狠盯着宋知府,好像要吃人,被沈氏拍了拍手安抚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几人坐定,丫鬟们给几位都斟上了茶,议事厅的氛围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闵福看着柏光、柏晨说道“我知道柏光、柏晨二人绝对没有杀人,因为昨晚上我是与他们一起喝酒的,还都喝醉了,他们没有时间杀人”
宋知府冷哼一声说道“闵公公不用替他们说话,他们说自己喝醉了,谁能证明呢?万一是装醉呢?”
柏晨终于忍不住吼道“宋知府!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杀人!证据呢!你没有证据在这血口喷人!”
沈氏接着也问道“宋知府,我的两个孩子在地牢审问了七天,李甲都没出事,偏偏昨晚上他们喝醉了就出了事,难道这事情不蹊跷吗?”
闵福没想到沈氏如此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其中的关键,他连忙说道“沈夫人说的极是,昨天晚上杂家只是想与两位尤兄弟喝酒交朋友,这么巧那杀人犯就挑在这个晚上动手,若论起来,杂家也有嫌疑。”
宋知府听道闵福如此说,连忙说道“闵公公这是哪里话,您怎么会杀人呢。”宋知府知道此次来尤府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一条人命,我会上书皇上,让大理寺派人来查!”
说罢,他望向闵福问道“闵公公,您意下如何?”
闵福笑道“全凭宋知府处置。”
两人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母子三人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柏光望着沈氏说道“母亲,需要写信通知父亲吗?”
沈氏说道“嗯,你写一份信派一匹快马去通知你父亲,让他千万别回来,好好巡查,家里有我们。”
柏晨问道“母亲,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黑衣人怕李甲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杀人灭口啊?”
沈氏冷哼一声道“的确是杀人灭口,不过,这动手的人,可能不是黑衣人。对了,柏晨,你今天去寿安堂看望一下你妹妹,柏光,你去看望一下蓝儿,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她们快点康复,若是无人伤亡,那李甲的罪证也能轻些,你们身上的嫌疑也能小一点。”
两兄弟听罢,分别行李散了。
晌午时分,柏晨提着尤府厨房做的饭菜来到了寿安堂,却看见门口停着两架忠顺军的马车,猜到可能是忠顺军那边来人接虞清宴回去。
他提着食盒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小厮来接引他到了病房。
只见此时众人都围在一块,都没人注意到他。
最后是端着汤药的宋嫲嫲看到了柏晨,连忙招呼他站到一旁过来。
柏晨望着几位穿着士兵模样的男人围在虞江身边,钟三伏和其他人都这么默默看着,有些不解的问道“宋嫲嫲,这是在做什么?”
宋嫲嫲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二爷,这是虞将军从军营请来的军医,正在给虞副将政治呢!他们说若是虞副将治好了,再给其他人治疗。”
柏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只见那军医除了把脉,还把虞江的衣服解开仔细观察着受伤的伤口,片刻过后,他终于诊断结束,对钟三伏说道“钟大夫,能否借一步说话?”
钟三伏点了点头,柏晨真想开口,宋嫲嫲打断他说道“虞将军,钟大夫,还有这位军医大人,这是我们家二公子,他是如意的二哥,你看我一届老妇也不懂这些,不如你们和他说说,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军医见柏晨不像寻常富贵公子哥孱弱,身形健硕,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练家子,心中也多了几分欣赏,开口道“那虞将军,尤二公子,随我一起来,我们讨论一下治疗方案。”
几人移步到了钟三伏的诊室,宋嫲嫲给他们砌好茶就退了出去。
那军医先是一口气喝完茶杯中的茶水,说道“尤二公子,钟大夫,刚刚来的匆忙,都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林寒风,是忠顺军驻守南都军队的军医。”
钟大夫和柏晨都连忙行李,自我介绍,简单寒暄过后,林寒风说道“刚刚我认真查了病得最重的虞江,钟大夫诊断的没错,他们所中的牵机毒与南华国研制的牵机毒有所区别。牵机毒的由来,其实是南华国的皇室。我们都知道南华国好制毒,这牵机毒就是给那些皇室从小培养的仆从或者暗探准备的,牵机毒钟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南华国皇室的血。一旦这些仆从或者暗探背叛,那么这些人就会被牵机毒所杀。而能中毒最关键的前提就是,事先必须喝过皇室的血。”
钟大夫思索一番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这个人从前喝过皇室的血,牵机毒就一定能杀死他们?可是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研制一种毒药不就行了。”
林寒风继续说道“据我了解,皇室会从小给这些暗探或者仆从喂皇室的血,甚至是婴儿时期就会喂,这样他们从小就长在这种死亡的恐惧之中,从而对皇室忠心耿耿。”
柏晨哪里接触过这些,听到这只觉得背后发凉,身后都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
虞清宴问道“寒风,你可有办法解毒?”
林寒风说道“若是没有皇室血做毒引的牵机毒,其实并不难解,就是需要你们准备一些工具”
钟三伏问道“什么工具?”
林寒风说道“人形蒸笼,四个。我们需要用蒸笼将他们体内的毒素蒸发出来,每天蒸一个时辰,再配合我给的药方,除虞江以外其他三人可以在五天内醒来。至于虞江,他中毒颇深,可能需要七天。”
钟三伏拍大腿道“林军医好聪明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准备!”
柏晨连忙说道“各位,在下家中有一木匠,做事情又快又好,我可叫他帮忙”
众人商议一番,就各自去忙。柏晨与他们道别后就回尤府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沈氏,沈氏听罢稍微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