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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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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逍回过头,见一少年,身着浅黄色锦衣,唇红齿白,眼睛圆亮,确实有些眼熟。但裴逍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识得这贵公子的。

她正想着,只听那少年兴奋地说,“一年前,在雁城外的树林里,是你带着我逃命的。还记得吗?”

是他啊。裴逍想起来了。

一年前救这人那日,正是难凉寨被围剿之时,若不是为了救他,说不定她还来得及回去救一两个寨中人。就算救不了,也能跟他们一起抗敌,一起赴死。不至于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友。

如今见到他,裴逍不由地心中有气,但想到这人兴许与难凉寨被剿灭有关,强行忍住怒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

裴逍这话仿佛惊了那少年,他杏眸闪了一下,低了头轻声道,“我是温国公嫡孙、先皇后外甥。我,我也不知为何会有人追杀。”

“你也不知道?”裴逍声音提高,隐含着怒意。

那少年又低了头。

裴逍见问不出什么,转身要走,那少年又拽住裴逍的衣袖,“我家中一直在查,一定会查到的!”

裴逍轻嗤了一声,怒甩衣袖,不曾想她的衣袖被那少年紧紧拽着,一时竟未甩开。拉扯之际,裴逍突然听到百里摇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裴逍回头看去,见百里摇光策马行了回来,一手举鞭指着裴逍身旁的少年高声质问。

那少年圆瞪杏眸,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裴逍趁他分神,多使了几分力,甩开衣袖径直向国子学方向大步走去。

百里摇光驾马从她身侧又驶了回去,拦住了那少年。

“青天白日的,你凭什么拉着人家不让走?”百里摇光的声音在裴逍身后响起。

随后是那少年的声音,“跟你没关系!”

“他是我同窗,怎么没关系......”

走远一段,后面嘚嘚马蹄声跟上来,再远一点,还有车马行进的动静,裴逍叹了口气。那少年身份果然不一般,只是,这身份虽然显赫,但是会惹得人不惜杀害一个寨子上下百余人,也要追杀吗?

裴逍步入国子学,百里摇光驾马跟来,看着裴逍说道,“那人的马车一直跟到了门口。”

裴逍回头看去,见那少年跳下马车,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不必理会。”裴逍淡淡说了一句,扭回头向国子学深处走去。

国子学大门外,那少年抬头看着高悬的牌匾。

“国子学”,他喃喃念出上面贴金的三个大字,若有所思。

·

发生这么一场意外,骑射课提早下了课,夏慕卿先送祁青阳去了医舍。

裴逍赶过去的时候,正碰上夏清泽几个纨绔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那虞砚先看到裴逍,戳了戳夏清泽,夏清泽立即昂起头,一改方才蔫蔫之态,瞅了裴逍一眼,阔步离去。身后几个纨绔也同他几乎一般。

裴逍冷冷看着,不予理会,径直进了医舍。

医舍中的医师,正在给祁青阳身上的伤处涂药。

一个学子方才被惊马撞下,脚受了伤,也在医舍,正跟旁边的祁青阳和夏慕卿说道,“没想到平王世子竟然会来给我道歉。”

裴逍抬眼看向那学子。夏慕卿会来道歉倒是让她意外。

“道歉能让你的脚不疼吗?”夏慕卿坐在一旁悠悠道。

那学子悻悻缄了口。

祁青阳轻笑了声。

夏慕卿道,“你笑什么,人家又没给你道歉。”

祁青阳忙捂住口,忍住笑意。

裴逍走近那学子,施了一礼说道,“此事我也有责任,夏清泽是针对我设计的,我没看出那马有问题,换给祁青阳骑了,这才冲撞了你,又连累了祁青阳。实在对不住。”

那学子愣怔了一下,忙道,“没事,伤得不重。你不用太自责的。”

“裴逍当然不用自责!”百里摇光大步走了进来,接着道,“明明就是夏清泽那几个人使坏害人,裴逍也是受害者好吧。”

“就是啊!幸亏这次是我家老头子的课,若是换作其他先生,只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纵使你们吃了苦头,那始作俑者也毫发无伤。”夏慕卿道。

“你家老头子?”祁青阳颇为不解。

百里摇光笑着解释,“就是他父王,骑射课安先生就是安王殿下。”

祁青阳入学前对国子学做过一些了解,这些情况还是知道的,他只是对夏慕卿称安王为“老头子”这种叫法不能理解。但这不便细问,他只轻笑着回了声,“原来如此。”

旁边那学子却被勾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世子,我一直不明白。康王殿下双腿有疾,在国子学里做先生也就罢了。安王殿下作为先帝长子,堂堂亲王,又正值壮年,怎么会在国子学里教骑射?”

夏慕卿垂了眸,折扇一下一下地在另一手上轻敲。

百里摇光看了他一眼,跟那学子说道,“先帝当年驾崩前立下遗诏,所有亲王不得参政和领兵,除此之外,就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安王殿下昔日领兵驻守西北边境,骑射武艺精湛,能来国子学教骑射,是我们的荣幸。”

裴逍此前也听说过先帝当年诏令之事,没想到竟执行地如此彻底。

那学子还待要说什么,祁青阳朝他使了使眼色。那学子方才住了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冒失,幸而是安王世子不太计较,若是换做平王世子怕是不好揭过。他见气氛不好,想缓和一下,便又说道,“要我说,这都是好的呢。安王和康王在国子学里做先生,也是培养人才,做好事。那平王殿下的行径,先帝若还活着,怕才要给气坏了。”

“他做什么了?”百里摇光才回京不久,并不知晓,随口问道。

那学子双手拽着椅子,用没伤的那条腿支撑,将椅子挪近坐下,低声道,“平王殿下啊,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眠花宿柳,府中姬妾据说有好几百人。这些姬妾有他手下从各地秦楼楚馆搜罗回来的,有旁人送的,也有他看上别人家的姬妾丫鬟使各种手段或求或换来的。你们说荒唐不荒唐?”

“何止是荒唐!”百里摇光幼时便跟从祖父、父兄在边境从军,百里老将军部下军纪严明,军队里环境又质朴简单,何曾听闻过这种事情?他气愤呵斥一声,正要再骂一番,见夏慕卿沉默不语,想到平王是他皇叔,他听到这些恐怕心里也不好受,便住了口。

裴逍却在想,难怪夏清泽是这么个样子,父亲尚且如此,那夏清泽这样也不奇怪了。

·

二月初七,第一旬第七日,礼乐课。

裴逍到课室时,见那几个纨绔看到她,眼神躲闪,难得地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

夏慕卿经过夏清泽桌案前,轻轻扣了几下桌面,悠悠提醒,“道歉,别忘了”。

夏清泽哼了一声,没有回嘴。

康王被推了进来,夏慕卿见夏清泽还是没动静,在后面小声说道,“女学跪喊臭流氓”。

周边听到的学子“嗤嗤”低声笑了起来。

康王疑惑地看向台下。

夏清泽攥了攥拳头,腾地一下站起,原本坐着的凳子,被他突然莽撞的动作带得向后倒在了地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夏清泽身上。

“咳。”夏清泽梗着脖子,语气僵硬,对着台上的康王说道,“学生给时先生赔不是,上次言语冒犯,是学生的不对。”

课室里静得出奇。

康王怔了一刻,显是没想到夏清泽能这么做,他看了裴逍一眼。

裴逍淡淡回看康王,心中思索着,这夏清泽,倒也算言出必行。

康王似乎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说,“无妨,坐下吧”。

夏清泽又猛地坐下,轻呼了口气。

整堂课,他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没有玩蛐蛐,也没有睡觉。

礼乐课快结束时,学子们突然发现门口来了陆祭酒、监丞、阮先生三位。

钟声响,康王宣布下课。陆祭酒便一脸严肃,当先迈步进来,在前面站定。

他在堂下扫视了一番,目光定在了夏清泽身上,高声道,“夏清泽,你如此顽劣,对得起先帝吗?”

学子们从未见过陆祭酒这么严肃的样子,纷纷秉息静坐,不敢造次。

夏清泽猜到陆祭酒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想必昨日针对裴逍,结果惊马伤了人,还冲到街市上的事情,祭酒都知道了。他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给马下药害同窗!到底在哪里学得这么恶毒?”陆祭酒声音威严,他是当世大儒,又是朝廷肱骨老臣,便是对当今圣上,他也是可以训诫的。夏清泽不敢辩驳。

“昨日马匹发狂,有两个乙班的学生被撞下了马,如今一人告疾在家养伤。这次是侥幸,他们的伤不重,倘若是致残致死,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还有,马匹冲出国子学,冲到街市中,惊扰百姓,若不是其他几位学子及时拦阻,怕是还不知道要伤多少人?!”

“你身为平王世子、圣上皇侄,却不知作表率,反而恃宠而骄,仗势欺凌同窗,枉顾他人性命!”

陆祭酒一番陈词,说得夏清泽头越来越低。

陆祭酒背过身,语气沉沉道,“你且去吧,这国子学,是容不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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