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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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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出声的学子,坐在虞砚旁边的位子。他这一句后,学子之中渐渐响起议论声。

“国子监祭酒竟然通敌叛国?”

“不是他,是他的女婿凌风敖叛国,导致谢家全族被牵连。”

“那他也是罪臣啊,院训为何不改?”

“为什么要用他写的院训?”

......

“诸位,都静一静。”傅掌教摆摆手。

学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傅掌教接着道,“我知道大家现在有很多疑问,听我来讲一讲。”

“唐末中原陷入乱世纷争,在百年的朝代更迭、社会动荡之中,官学难以兴办。直到我朝先祖统一中原,社会稳定后,才开始重新兴办官学。而在这过程中,改革官学,让官学大兴的,正是谢渊谢太傅。他任国子监祭酒期间,竭力主张效仿盛唐,逐步建立起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的“中央六学体系”,和县学、州/府学的地方官学体系。”

不止如此,裴逍心中想到,父亲曾告诉她,“给寒门子弟入官学读书资格,让县学优秀者可升入府/州学,府/州学优秀者有机会升入中央‘六学’,也是谢太傅竭力奋斗多年才争取来的。”她今日能有机会以庶人男学子身份入国子学读书,也得益于当年谢太傅的努力。

傅掌教接着道,“他不是我朝第一位国子监祭酒,但却是做得最出色的,为书院发展作出诸多贡献,甚至可以说为大夏文化传承和人才培养,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所立院训四句,诠释了我等圣贤门生读书、修身、立命、治世之本心,是国子学办学要旨。虽然谢太傅身负罪名,但国子学办学要旨未变,历任国子监祭酒对于诸生读书之初心、志向的期望和规谏也未变。所以,院训四句仍保留了下来。”

“先生,”那先前出声讽刺的学子抱起双臂,又说道,“可我一想到这院训是出自一个罪臣之口,还是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哪怕再好听,我也不想听。”

“对啊...”“就是...”学子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傅掌教轻笑了下,接着道,“举个例子,战国商君变法,后来落得罪臣之名,车裂而死,但是若因其名不佳,就断然认为其所言、所行皆不可取,否定所有变革之法的话,就没有后来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了。”

那少年思索起来,没再质问。

又有学子出言道,“先生,可是商鞅是因为变法得罪了老氏族利益获罪,这是政治立场不同,而谢太傅却是因为家族通敌叛国,这不能相提并论吧?”

傅掌教看了看那学子,说道,“诚然,谢太傅和商君所获罪名不可同日而语,但我举此例,是想说明道理是一样的。圣人也可能犯错,是故圣人每日三省己身,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如果是可以借鉴学习之言,又何必计较出处呢。”

裴逍轻点了下头,傅掌教所言与父亲当年跟她解释的如出一辙。起初,她也因为从小在难凉寨中耳濡目染,对谢太傅之婿凌风敖通敌叛国行径充满憎恨,并连带着对谢太傅也有微词。直到父亲与她讲了这一番道理,她方才能够将凌风敖所为和谢太傅对大夏的贡献分开来看。

学子们没再提出疑问,似在思索掌教之言。

傅掌教也没说话,只笑看着众学子。

最前排座位上一个学子起身揖了一礼,问道“先生,那谢太傅的家族,真的通敌了吗?”

这桩陈年旧案,整个大夏恐怕无人不知。谢太傅的女婿凌风敖,十几年前任寰州刺史,与入侵的北狄之人串通,致使寰州被攻破,全城百姓丧生,他自己却跑去北狄做了大官。北境的百姓没有一个不对凌风敖恨之入骨的,裴逍从小便是听着寨中人对凌风敖的咒骂长大的。

只是谢太傅对于他女婿的事情是不是知情,是否有参与,那就无从得知了。

傅掌教看向那发问的少年。那少年站得笔直,端正俊秀,眼睛巴巴望着傅掌教,似乎很想知道真相。

想必是因为家中有长辈尊崇谢太傅,所以才好奇问的吧。傅掌教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当年之事,谁又说得清呢?”

他刚一说完,便感觉那少年眼睛暗了一些。身为先生的他,本能地不愿看到学生失望,忙道,“不过,我相信谢太傅是清白的。”

那学子眼中的神采果然又回来了,眼圈似乎都有些微泛红。

傅掌教接着道,“当年先帝下令处死谢氏一族,国子监六学千余弟子于宫门外请愿,希望先帝收回成命,最后还是谢太傅出面,将所有学子劝了回去。先太子也曾为谢太傅求情,很多人都相信谢太傅是无辜的。”

傅掌教说着,眼见那学子眸子越来越亮,想到还有后生如此在意谢太傅的身后名,他欣慰地摸了摸花白胡须。

“学生明白了。”那学子低头行礼坐了下来。

傅掌教对众学子扫视了一番,又接着道,“诸位都是京中少年英杰,早已在家中开过蒙,又在国子学读了一年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了什么读书?”

学子们愈加安静,有的凝神思索,有的低头回避。

“诸位挨着说一说吧,不拘高下,但要真诚,此时怎么想便怎么说。”傅掌教说着,走到靠门口处第一排,便叫学子讲起来。

学子们按着座次一一讲了起来,有人说是为了辅政安民,有人说是为了读书明理。

轮到那几次偷偷使坏的虞砚,他站起来,左右看看,挠了挠头,说道,“家中父亲安排,不敢违抗。”

“噗嗤嗤——”学子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傅掌教也轻笑了一下,“你倒是诚实,好,坐下吧”。

虞砚同桌的少年站起来,是方才两次出言嘲讽谢太傅的那学子。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的伙伴们都来读了,我想与他们在一起,便跟父王求了允准,来这里了。”傅掌教点了点头。

父王?看来是哪位亲王的子嗣了,裴逍心里想道。

“读书是为了增加对整个天地人的认识。”那学子后面的少年站起来,声音格外清朗悦耳。

裴逍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侧脸白皙,眉目清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似不屑又似嘲讽。

傅掌教听闻,多看了那少年两眼,摸了摸胡须,重重点了下头。

祁青阳坐在那少年旁边,站起道,“为不辜负兄长教诲。”

他说完,便轮到了裴逍。

裴逍起身只道了四个字,“为了做官。”

课室里随即响起一片嘲讽不屑声。

国子学学子多为朝中尊爵勋贵和四品以上大员子嗣,家族世有荫封,对这种堂而皇之地追逐官位名利的学子,自然是看不起的。

傅掌教将学子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裴逍问道,“那你想做官,是为了什么?”

“为了家人。”

大夏朝国子学学子,肄业考试成绩优异者,有机会免除科举考试,直接授官。

这便是裴逍给自己选的路,她的家人都已不在,独自一人行走于这世间,只为做了官,好给九泉之下的家人一个公道。

虽然当年她在朔州路过学堂,听得郎朗书声,跟父亲说自己也想入学读书,父亲同意并安排她以男儿身份入县学读书,并认真教诲她,是为了她能读书明理,开阔心胸,做个俯仰无愧的磊落之人。虽然她自己也曾经,私下偷偷想象过科考中第,为官作宰,上辅君王,下安黎庶。

但是时至今日,她活着,却只为给家人昭雪报仇!

傅掌教轻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裴逍坐下。

下一个学子是百里摇光,他站起身,声音昂扬,“我读书是想以文辅武,好为大夏守疆保民!”

他身形很高,坐着还不太显,一站起来登时高耸如松。配上这豪气的志向,让人莫名地相信他就是可以做到,而不觉得是在妄言。

“很好。文成武功,可互为辅佐。”傅掌教赞道。

裴逍鼻子里轻嗤了声,心道,滥杀无辜、手段残忍,这是什么守疆保民的作为?

“学生读书之初心恰是院训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个少年清朗、蓬勃的声音引回了裴逍的注意力。

那是最后一个讲的学子,也是他方才问傅掌教谢太傅家族是否真的通敌。他身姿朗正,徐徐开口,声音不大,但是他说完,四座学子倏忽间静得可闻针落。

裴逍心中竟也有些许被触动。

这话,刻在书院的石碑上,印在书籍中,由先生们讲来,百年,千遍,都不如同龄人奉为圭臬,脱口而出来得震撼!

是真的会有人,不认为那是空话,并愿意为此践行!

“好!好!好!”傅掌教拿着卷书,在另一只手掌中拍了几下,连连叫好,“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林致远。”

“很好,很好,后生可畏。”傅掌教四下里看了看,捋着胡须,徐徐道,“有句话我想告诉大家,或许诸位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是倘若有朝一日能了悟,也算不枉此生。”

“每个人怎样过一生,最终是由自己决定的,不是家人,不是世俗礼教,更无关旁人。”

课室里一片寂静,傅掌教扫了眼四座眼神懵懂的少年们,笑了笑,接着道,“收归正题。”

“读书学习,立心非常重要,是为了功名而读,还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而读,是为了提升能力而读,还是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读,取决于个人选择,但是先生我呢,由衷地希望,以院训四句为志的学子,可以越来越多。”

傅掌教苍老雄浑的话音刚落,下课钟声便响了起来。

“今天的讲授就到这里。”

众学子起立行礼,傅掌教徐徐步出课室。

裴逍低头整理纸笔,余光见有几个少年聚在一处,似朝着她的方向靠近过来。裴逍抬头看去,一眼看到其中的虞砚,正欲看其他人时,一个端正俊朗的少年突然站到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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