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跟贺舟在家里装不熟,进进出出面对面碰上,也会第一时间避开对视,错身让路。
但接触总是难免的。
这天晚上,我打算去个卫生间便早点儿睡觉。
结果贺舟又是刷鞋子,又是洗澡,在卫生间里迟迟不出来。
我在卧室里听着外面细碎的动静,越等越烦躁。
好不容易听见贺舟忙完一切回到卧室关门的声音,等了会儿,不见他再出来,我才动身去解决。
贺舟洗完澡后,拖了地,没有大面积的积水,但地砖上湿漉漉的。
我往回走时,一个不留神,鞋底一滑,重心偏移,身体重重地栽倒,我下意识惊呼出声,紧跟着是我摔倒在地上的扑通声。
仅有一墙之隔的贺舟很快出来,不知道是听见了我的声音,还是恰好出来有事。
见我迟迟没从地板上起来,他凑近后弯腰询问情况:“摔到哪里了,先别乱动。”
脚踝的痛感让我顾不上此刻的狼狈,对他大骂出声:“大晚上的你拖什么地啊!很滑好吗?!”
顿了下,我才说到重点:“……脚踝。”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还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太不像样,终于想起来该先站起来再计较。
结果自己手撑着地板尝试了两次,非但没有成功站起来,险些摔得更惨。
“你看戏呢。快扶我一把。”我又一次把怨气发泄到贺舟身上。
贺舟原本手已经伸到一半,准备扶我,被我兴师问罪一番,顿了下,然后径自揽住了我的肩膀,另只手则从我的膝弯一捞,轻而易举地把我打横抱起来。
我觉得他大概是担心耗得时间越多,我的牢骚会越多。
突然腾空的状态让我吓了一跳,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手臂环在了他的脖子上,眼神警惕得生怕他一个不耐烦把我给丢到地板上。
从卫生间到我的卧室是直线,只隔一条走廊,很近。
贺舟用后背推开门,把我放到床上。
我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却迟迟没有松开。贺舟被迫弯着腰,和我距离极近地对视,小小的眼底满当当地映着彼此。
“谁让你这么抱我的。”我手臂力道不松,严肃地责问。
“你这不是挺享受的吗?”贺舟回击的话信手拈来。
主卧那边传来声音,是老孟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询问情况。
贺舟垂眼觑了觑我还挂在他身上的手臂,以示提醒,我适才慌里慌张地收回胳膊,老实地在床上坐好。
得知我崴了脚后,老孟慌得拖鞋都甩掉了一只,问东问西一番,道:“摔得严重吗?小舟别拿冰块了,我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看着老孟如此兴师动众,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搞出那么大动静了。
大晚上的,老孟工作了一天,还要陪着我折腾,够累的。
杨阿姨要跟着去,被老孟说服留下,杨阿姨觉得老孟一个人不方便,示意贺舟,道:“我把卫生间的地板重新擦一下。小舟你陪孟叔叔一起带小知去医院。”
贺舟没有拒绝。
路上老孟开车,我和贺舟坐在后座,距离隔得远,谁也没说话。
“爸,你慢点开,我真没什么事。”见老孟因为别人突然别车变得暴躁,我急忙出声安慰。
虽说我伤得不严重,但遵循医嘱也得静养两周。
老孟怕我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打算请假几天照顾我。
我不想老孟如此小题大做,连声制止。老孟大概是觉得亏欠我,竟然还在坚持。
幸好贺舟及时表态:“孟叔叔,我在家可以照顾她。”
见老孟还在犹豫,我顺势附和道:“对,我要拿什么东西就叫贺舟。你不用担心。”
老孟最终还是答应了,工作日一早,照例出门上班。
杨阿姨出门前不忘叮嘱贺舟一定要好好照顾我。
-
老孟走之前已经把我可能用到的日常用品都放在了我一伸手便能够到的位置,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
我窝在床上刷了会儿搞笑综艺,很快丧失了兴趣。
可能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有些东西,你可以不需要,但不能没有。就比如,我四处闲逛的诉求其实并不大,但如果让我失去随意走动的能力,我便会很在意。
浑身难受,坐立不安,如坐针毡般难受。
尝试了几次转移注意力都失败后,我拿起床边的拐杖,拄着站起来,一点点往门口挪。
贺舟的卧室门没关,他听到声音后立马出来查看。
“想吃冰淇淋。”我发出明确的要求。
“回去坐好,我去拿。”贺舟完全遵守了对老孟的承诺。
但我并没有立刻消停,继续道:“想在客厅吃。”
贺舟无法,只得回到我身边,搀扶着我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去冰箱里取冰淇淋。
“什么味的?”
“都是有什么味的?”
贺舟依次说了口味,见我还在纠结,便每样各取了一支,拿到我面前让我选。
如此直观地选择,我很快做好了决定。
对我而言,口味不伤大雅,重点是要合眼缘。
或许是因为受伤不想一个人待着,一直到吃完中午饭,我都在客厅里窝着。
午饭是点的外卖,既要避开我的忌口,又要合眼缘,确定选哪家可真是费了不少的事。
贺舟任劳任怨,敢怒不敢言。
饭后,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影,注意力不自觉地移向了不远处陪着照顾我的贺舟身上。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电影画面,也不知道是看得专注,还是已经走了神。
一见到他,我便没来由地想到那个拥抱,想要再次体验,却羞于对贺舟启齿。
所以我只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促成这个结果。
“我腿麻了。”
“那你缓一会儿。”
我不乐意:“可我就想现在回房间睡午觉。”
贺舟颇为无奈,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他却仿佛没想到般,什么也不做。
“抱我吧。”终于还是我沉不住气,主动提出要求。
但贺舟故意跟我作对似的,并没有打横提供公主抱,而是像扛麻袋一样,把我扛在了肩膀上。
我惊呼出声:“贺舟!你要死啊!”
我一连捶了他的后背好几下,贺舟扛着我进了我的卧室。
我叫嚣得厉害,贺舟良心发现终于意识到这个行为的不妥般,把我放到床上时耐心了很多。
我怒目横对,并没有因为最后的几分温柔息事宁人。
我从床头抓起玩偶丢向他,一连丢了三个,最后拿起枕头,即将脱手时,贺舟抢先一步接住。
“闹什么?现在又不困了?”
我和他隔着枕头对峙,力气比不过他,便愤愤地松了手。
贺舟把枕头放回到床头,眼神无声地询问:不是要午睡吗?
我别开脸,装没看见,手往身后一背,还要去抡枕头。
贺舟猜到了我下一步的动作,眼疾手快同时抓住了枕头,死死地按在床头,不让我抽走。
因为他这一弯腰,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
我不耐烦地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渐渐地走了神。
硬碰硬我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只能智取。
只能比谁更没下限。
“还闹吗?”
贺舟的唇瓣一张一合。
说的什么,我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因为在话音落下的前一秒,我凑近,蜻蜓点水般在他嘴角飞快地啄了一下。
“…………”
贺舟大概是被我亲懵了,久久没有动作。
而我也是懵的。
刚刚是被下降头了吗?
为什么要亲他!
疯的那个人是我吧!
天,该怎么收场!
“不是让我帮你吗?这个办法最有效。”我震惊于自己竟然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想到了这个无比合理的理由。
贺舟适才站直些,没有说话,可能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吧。
他没有想过吗?我以为当他找我提那个破坏计划时,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只不过,如果我不配合,他一个人没办法实施。
所以他才说,需要我的帮助。
我现在愿意提供帮助了,他这是什么反应?到底行不行啊,给句痛快话。
迟迟没听到他表态,我需要说点什么掩饰自己冲动过后的慌乱。
“这是你的初吻吗?”我的声音无意识地放轻。
贺舟垂眼,看看我的唇,又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质问我又闹什么。
“不是吗?”我恶意曲解,反问道。
贺舟终于沉沉地嗯了声,我一时搞不清楚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又可能只是一声叹息。
一两秒后,他重新俯身,帮我把掉在地上的玩偶捡起来一个个摆好,把掉在夹缝中的手机抽出来,放到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我等待着他忙完,在他即将要站直时,伸手勾住了领口处掉出来的玉绳。
目光交缠,我浑然不知此刻自己眼神里那纯粹的、贪婪的的光是多么勾人。
贺舟被我拽得一点点压低了上半身,直到他宽大的手掌覆在我的颈侧耳后,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勾在我的后脑处把我带起来些。
那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再度清晰时,我才明确自己内心叫嚣着的渴望是什么。
我餍足地碾磨着他的唇,贺舟显然比我更熟练,在我因为他揉搓了下我的耳垂无意识地微微张了张嘴时,他轻而易举地探进了舌尖。
湿润的,滚烫的。
远超预设的画面,让我一瞬间慌了神。
我想要躲,也的确往后退了。但有贺舟那只手拦着,我根本躲不掉。
肺腔里的氧气被不断消耗,我大口喘息,却供不应求,心跳声快得吓人。
突然庆幸自己躺靠在床上,因为我觉得腿有点软。
手指也发软,没什么力气地抓着贺舟的汗衫前襟。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慌不择路到渐渐摸到一点章法,急于表现时却不小心咬了贺舟一下。
他终于放开了我,额头相抵时,他眼睛很亮,声音清晰:“现在才是。”
他给出正确答案。
现在才是真正的初吻。
贺舟离开房间后,我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翻身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尖叫着发泄。
至于发泄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
就是觉得有点疯狂。
疯狂得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