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人群熙熙攘攘,谢忱他们上午的演讲非常成功,下午互动教学环节刚开放报名,就有不少人排起了队。
谢忱正调试着设备和投影,旁边的陆元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哥看。
谢忱被这目光盯得脸上发烫,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那个又急又热的吻,那热烈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唇间。
“又想干什么?”他一上午都在忙碌,对陆元忽略了许多,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陆元嘴角上扬,故意凑到谢忱耳边,轻声说道:“哥,你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显得腰特别细。”
谢忱的耳朵“唰”地一下就红了,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羞恼警告说:“陆元你能不能正经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哪儿不正经了,夸你也不行嘛。”
“不行。”
“好吧。”
谢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工作中。
这时,任彦拿着报名表走过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三十个名额,十分钟就满了,等会儿……嗯,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忱重重咳了一声,笑着掩饰尴尬说道:“没什么,场馆太热了。”
听他这话,陆元挑了下眉。
任彦说:“确实有点热,我去给你找个小风扇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师兄你快去忙别的吧。”谢忱不想麻烦他,于是赶紧拦住他。
“行吧。”任彦没多想,和他提了一些等会儿要注意的事项就被韩博士叫走了。
他这边刚一离开,谢忱就立刻把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拨了回去:“你再这样,就回酒店去。”
陆元见谢忱真的有些生气了,赶忙软下语气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乖巧的说:“我保证不闹了,别赶我,哥……”
“……”
谢忱恨自己容易心软,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瞪他一眼,继续忙手上的工作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嗔怒在心怀不轨者看来别有风情。
再往后陆元果真没再打趣他了,他安静的坐在谢忱身边,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哥,和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唇……
·
教学开始时,韩博士先上台讲了治疗原理,台下的众人专注的听着。
谢忱负责的是设备讲解环节,他从容不迫的拿起头显,开始有条不紊的讲解起来。
仅仅过了五分钟,就看见博铭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谢忱快速扫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讲着。
陆元自然也发现了那群人,他从第一次看到博铭起,他就觉得这人十分讨厌。
谢忱用流利的英语从设备的操作原理到实际应用中的注意事项,每一个细节都阐述的清晰明了。
等他讲完下场后,博铭主动走上前。
“讲的不错。”
谢忱微微一笑:“过奖了。”
“我的老师想见一见你,方便吗?”
不远处那位西方人正目不转睛的看过来,似乎对他们非常好奇。
谢忱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西方人自称威廉,他饶有兴致的问了很多问题,谢忱都耐心的给他解释,有些用英语回答的比较磕绊的地方,博铭就在旁边帮着进行补充。
看着威廉恍然大悟的模样,谢忱感激的看了博铭一眼。
陆元一直紧跟在谢忱旁边听着,他的英语也不差,但那些涉及专业术语的话还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有些焦急和失落。
博铭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敌意。他不明所以,于是趁着威廉和旁边人交谈时,忍不住向谢忱打听问道:“Your assistant?”
一向侃侃而谈的谢忱此刻却犹豫了。
按常理,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直言那是他的弟弟,然而话到嘴边,那两个简单的字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说:“No,he’s my……family。”
陆元听到“family”这个词,心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以为谢忱会说“my brother”,可偏偏他却用了这样一个范围很广、意义很模糊的词。他实在猜不透谢忱内心的真实想法,弟弟自然属于家人,但如今他们之间这种关系,还能称为家人吗?
博铭了然:“原来如此。”
如果是亲兄弟的话……博铭想,怎么感觉哪里更奇怪了呢?
但由不得他多想,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会上。威廉对他们的设备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韩博士也配合着进行介绍。
此时的台上,任彦正随机挑选了一名体验者作为示范对象。这人说自己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此次是作为志愿者参加这次大会的。
威廉和几位教授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头显中的虚拟背景同时投射在幕布上,与此同时,各类数值也在一侧不断跳动变化。
任彦一边讲解,一边邀请谢忱这位在职心理医生进行引导。
陆元去协助韩博士记录数据。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时刻保持高度警觉,一旦数值出现异常波动,就必须立即汇报,容不得半点马虎。
陆元对数字极为敏感,只需扫一眼几行数字,就能牢牢记住。他在表格上做好汇总后,便交给了谢忱。
他本想趁机摸一摸谢忱的手,但念头刚起,就立刻打消了——机会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
谢忱对他的想法丝毫不知,他快速看完数据然后给了任彦。
一切正常。他用口型说道。
他继续根据虚拟场景的变化对志愿者进行语言引导,威廉对此频频点头,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大概过了三分钟,威廉等人也看的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他们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哗然。他们转身看去,只见原本投映着虚拟场景的幕布此刻已是一片空白。
谢忱的心猛地一紧,他反应迅速,立刻向韩博士投去一个眼神。陆元看到检测仪上不断攀升的各项数值逐渐直逼预警线,他果断的向谢忱打手势示意。
他接收到信号,于是稳住语气,安抚起那名受惊的志愿者:“relax,the current black screen is also part of the treatment。”
他深知在治疗过程一旦中断,极有可能会错误的强化代偿机制从而影响患者的认知模式,为避免这种情况,他不得不编一个暂时的借口来稳定对方的情绪。
任彦快步过去询问情况,韩博士不断敲击着键盘查找问题所在:“电量充足,wifi信号良好,系统也没有问题……”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三人仅存的希望,既然环境和系统都没影响,那么就只能是设备本身的故障了。
“备用头显呢?”谢忱安顿好志愿者后过来,当机立断问道。
任彦脸上有些难看:“在、在酒店。”
谢忱难以置信的反问他:“我特意发消息告诉过你要把备用一起带来以防万一,师兄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对不起……”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下午的演示,等到现场他才猛然想起忘拿备用头显了,可他又心存侥幸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便没回去取,哪曾想……
韩博士及时拉住谢忱:“这事回头再说,谢忱,你先冷静。”
博铭闻讯赶来,问他们发生了何事。
谢忱和他说了设备出现故障,博铭的脸色瞬间青了几分,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师,却没想到被谢忱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臂。
“帮我一次可以吗?”
他第一眼就认出来威廉是Aaron Beck的学生,他的一句话,分量远超任何推荐信,他绝不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博铭看着自己的手臂,然后又对上谢忱真挚的目光:“……十分钟。”
远远的看见威廉抬手看表,谢忱知道时间不多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谢忱给自己做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患者那边不能长时间没有画面呈现,我们必须把备用设备取来替换。我和韩博士不能离开,所以师兄你……”
“我去。”另一道声音响起,谢忱望着面前的少年。
陆元声音沉稳,不容半分置疑:“我跑步快,我去拿,让任哥留下来帮你。”
这一刻,谢忱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停了一拍。
好像陆元真的不再单纯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弟弟,而是成长为了一个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问任彦要了房卡,郑重交到了陆元手上:“尽力就好,一定注意安全。”
陆元接过来,深深与谢忱对视了几秒,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陆元走后,谢忱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他让任彦维持现场秩序,让韩博士再探探设备有无修复的可能,自己则到志愿者身边轻声细语的安抚他的情绪,尽量为陆元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并没有底。他不确定陆元能否在十分钟内带着备用设备归来,但此刻,他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两年心血凝聚的实验成果,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在谢忱的引导下志愿者的各项数值都在下降,可那几个西方人面色冷峻,与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博铭低头看表,已经过去七分钟了。
他看见谢忱频频望向门口,每一次都满怀期待,每一次又都沉默收尾。
时间滴答流逝,还剩最后一分钟时,博铭听到一个教授惋惜的叹息,那声音仿佛预示着这场展示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威廉也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谢忱仍不愿放弃,他一直盯着门口,随着时间逼近,就连心脏也如擂鼓般狂跳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刻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
忽然,不知怎得,他隐约有种非常奇妙的预感,而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口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博铭。
那群人也跟着脚步一停,紧接着,一个人影骤然闪现在门口。
与此同时,计时表也正好变成了10:00。
“哥!”陆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手里紧紧握着书包。
会场的灯光炙热而耀眼,将少年额前那细密的汗珠照得晶莹透亮。
他远远的遥望着谢忱,嘴角勾起一抹张扬至极的笑,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他的得胜归来。
“我说过你可以信我,哥,我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