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冷宫岁月与心如死灰

静心苑，名为“静心”，实则是皇宫中最偏僻、最荒凉的一处宫苑。这里曾经囚禁过无数失宠、犯错的嫔妃，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绝望和怨怼的气息。院墙斑驳，杂草丛生，殿宇破败，门窗吱呀作响，与皇宫其他地方的金碧辉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静，或者说废妃李氏，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按照规矩，废妃身边是不能有宫人伺候的。但齐延祺终究是于心不忍，或者说，是想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他顶着朝臣的压力，破例允许秦嬷嬷和翠儿两人，跟随林静一同进入冷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只是，冷宫的待遇，可想而知。份例微薄，缺衣少食是常态。炭火更是稀缺，一到冬天，寒冷刺骨。宫中的太监宫女，更是捧高踩低，对这座被遗忘的宫苑避之不及，甚至会故意刁难克扣。

然而，对于这一切，林静都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是麻木。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每日里，她只是沉默地待在破败的寝殿里，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窗前，望着外面荒芜的庭院发呆。

她不哭，不闹，不抱怨。秦嬷嬷和翠儿送来的食物，她会机械地吃上几口；她们为她缝补浆洗，她也只是淡淡地说声“有劳”；她们试图安慰她，或者说起外面的事情，她也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心，似乎真的已经死了。在那道废黜的圣旨下达之时，在那场痛彻心扉的丧子之痛中，在她看清了爱情在现实面前的不堪一击之后，就已经彻底死了。

唯一能让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泛起一丝微弱光亮的，是关于女儿安宁的消息。

齐延祺虽然将她打入了冷宫，但并没有剥夺她作为安宁公主生母的身份。他知道林静最牵挂的就是女儿，所以特许秦嬷嬷和翠儿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去抚养安宁的宫殿（齐延祺将安宁交给了德妃代为抚养，一来德妃相对可靠，二来也能借此安抚和拉拢德妃），探望公主，并将公主的情况告知林静。

每次听到女儿平安、健康、又长高了多少、学会了什么新词语，林静那死寂的眼神里，才会闪过一丝属于母亲的温柔和……牵挂。

但即便是这份牵挂，也无法将她从那无边的绝望和麻木中拉出来。她知道，自己身处冷宫，朝不保夕，根本无法给予女儿任何保护。她甚至……不敢去想念女儿，不敢去奢望母女团聚。因为思念越深，痛苦就越重。麻木，或许是她保护自己、让自己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方式。

秦嬷嬷和翠儿看着自家主子变成这副模样，心如刀割。她们宁愿娘娘像以前那样，会哭会笑会生气，也不愿看到她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娘娘，您……您就真的甘心这样下去吗？”翠儿终于忍不住，哭着问道，“皇上……皇上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是为了保护您和公主啊！”

林静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翠儿，眼神依旧平静，声音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保护？用将我打入冷宫的方式来保护？翠儿，你不懂。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承诺和……所谓的爱情。”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现在是皇帝了。他有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他的……新欢。我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犯了错、不该存在的过客罢了。他放我一条生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的话语，平静得残忍，将所有的温情和幻想，都撕得粉碎。

翠儿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捂着嘴痛哭起来。

秦嬷嬷在一旁，也是暗自垂泪。她知道，娘娘的心，是真的死了。能支撑她活下去的，恐怕……只剩下那份对皇后和王允诚的滔天恨意了。只是，这份恨意，如今被她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如同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时会爆发，也不知……是否还有爆发的机会。

冷宫的日子，就在这样一种死寂、绝望、麻木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

而冷宫之外，朝堂和后宫，却并未因为璟贵妃的倒台而恢复平静。

齐延祺在做出那个痛苦的决定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冷酷无情。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与王允诚的最后决战之中。

他利用张公公提供的证据（虽然张公公已“死”，但其家属被秘密保护了起来，随时可以出来作证），以及钱工头等人的供词，以雷霆手段，将沈坤等一批王党核心成员，以贪赃枉法、图谋不轨等罪名，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这一举动，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王允诚虽然极力反扑，动用各种关系试图营救，但在齐延祺掌握了确凿证据、并且态度强硬的情况下，也无力回天。王允诚的势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他多年经营的党羽，几乎被连根拔起！

王允诚终于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他没想到，皇帝隐忍了这么久，一旦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决绝！他更没想到，自己一直视为最大底牌的那封批示信，竟然真的落到了皇帝手中！

他知道，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自己了！

为了自保，王允诚开始变得更加疯狂。他一方面加紧了对边关将领的联络，试图孤注一掷，制造兵变；另一方面，他也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皇后身上。他密令皇后，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诞下皇子！只要有了能被王家掌控的“太子”，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于是，后宫之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宠夺嗣”大战。

皇后为了尽快怀孕，几乎是不择手段。她频频向齐延祺示好，甚至放下身段，主动去养心殿“请安”、“侍奉”。

而齐延祺，为了麻痹王允诚和皇后，也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对林静的思念，开始更加频繁地“临幸”后宫。

周妃（周婉仪）因为之前的“功劳”和皇帝的刻意“抬举”，一时风头无两。她也确实有手段，懂得如何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既不过分谄媚，又能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聪慧和温柔，渐渐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而那个一直不起眼的林常在（林婉儿），也因为皇帝的“偶尔”临幸，而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她依旧是那副怯懦安静的样子，从不争宠，也从不惹事，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奉茶宫女。但不知为何，皇帝似乎……对她总有那么一点不同。虽然去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去她那里，似乎都能……待得久一些？

这让皇后更加忌惮，也让后宫的形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后宫争斗愈演愈烈，朝堂之上风雨飘摇之际，冷宫中的林静，却仿佛置身事外，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的身体，在秦嬷嬷和翠儿的精心照料下，奇迹般地……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还活着。

只是，她的心，却早已沉入了无底的深渊，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像一朵被遗弃在角落里的、即将枯萎的花，默默地忍受着命运的摧残，等待着……最终凋零的那一刻。

或者说，她在等待着……复仇的火焰，将她彻底吞噬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