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掀开,映入众人眼中的不是蔺墨岩是谁。
与母亲兄弟相叙后,蔺墨岩对蔺国栋提醒道:“父亲也太不小心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这谈论此等大事,也不怕隔墙有耳”。
放在以前,蔺国栋早已瞪他骂他了,可是今天蔺国栋没骂他,只是叹了口气:“这地方,能有什么人来,还隔墙有耳,这地方就我们一家,想找到另一家,得走一里地”。
柳氏看着自己的儿子都在此处,说道:“虽说,此地破旧,但是全家人都在一处,我安心。”
蔺国栋看了下蔺墨岩,对他说道:“你来了也好,青台山你去吧,你二哥身子不好,你去,为父安心”。
蔺墨岩点头称是,蔺墨玦却说道:“还是我和三弟一起去吧,青台山难登,找人也难,两个人一起去,能快点找到人”。
“也好”。
蔺国栋对柳氏说:“夫人,今日为夫跟你一起去烧饭,前日里铮儿因为做工快,领了一块肉,还没吃完吧,今日炖了它,庆祝我们一家团聚”。
“好,肉在枯枝上挂着呢,我们今天就吃红烧肉,芝儿最喜欢吃了,稍后把她喊醒,喂她吃上几块”。
这天,蔺家人在破旧的房屋内,围着被修正过的缺角破旧桌子,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一家人说说笑笑,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恶劣的生存环境,并未让蔺家人减少生活的信念,反而让一家人的心更加紧紧地贴在一起。
相反,京城里有的人家生活富足,却各有各的心思。
李隶华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跪在刑部衙门的地上,怒喝:“发生了何事?速速道来。”
李嶙盛被李隶华一问,当即委屈巴巴:“爹,他见死不救!”
李隶华看着小儿子脸上的伤,以及满身的狼狈,忍不住心疼。看李嶙旭时,怒火中烧:“他说的可是真的?”
李嶙旭对李隶华的偏袒之心,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淡淡地说:“如果阿盛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女子,令女子羞愤欲自尽,儿子再横加干涉,便是恃强凌弱。”
隶隶华见李嶙旭已默认,火从中来,想也不想便要打嶙旭。
李隶华刚要举起手打李嶙旭,被安世贤叫住:“大人,阿旭所言不虚,犯事的也不是他,您为何只打他?大人是否打错了人?再说,在公堂之上,不能动用非刑部私刑,大人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刑部,有一日能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方才被安世贤暗暗指责,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大喝道:“来人,传刑凳!”
当李嶙盛趴在刑凳上时,安世贤等人没有再出声,李隶华见状大喊一声:“打!”
板子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刑部大堂只传来李嶙盛的惨叫声,安世贤见板子已落下十余次,对李隶华俯身:“大人,阿旭从头至尾,未有任何德行之失,为何要被打?”
李隶华一阵脸红脖子粗,示意众人停止,他站在两兄弟面前,训斥道:“只要被告到刑部,都有错处,尔等可服?”
其余众人皆被李隶华一句话暗指,显然他们都有错处。安世贤内心暗讽李隶华老狐狸,齐言林的父亲也在刑部供职,他自然不便说话。
一场闹剧被李隶华一顿板子处理了,众人在外面分别后,安世柏悄悄对安世贤说:“二哥,我还需回店里一趟。”
安世贤点点头,他在马车上看着离去的众人,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
李嶙盛在安世柏的怂恿下,在牌庄玩了一夜,输了上千两银子。又听说新开了一家红袖坊,不自觉地就答应前去,说要疗慰自己的心灵。
红袖坊,他们找了一间包房,李嶙盛等人刚一坐下,便听外面的人说:“今日红袖坊新开张,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是一顶一的好,希望各位爷吃好玩好”。
李嶙盛看着进入包房内的姑娘,大手一摆,“这些,也不怎么样啊,就这样的也敢开张?”
齐言山也点头,“确实不算绝色,但也看的过去”。
安世柏说道:“我刚刚偷偷问了一个小厮,据说,这里有镇店之宝,要不,我们等等看看?”
李嶙盛起身的动作停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显然是被安世柏说动了。
这一切被李嶙盛的异母兄弟李嶙旭看在眼里,李嶙旭虽是嫡子,学得六艺仆射,克己守礼,奈何李隶华只喜欢李嶙盛,即便李嶙盛因庶子身份而不能行走于朝堂,李隶华依然不曾规训于他。
是以,李嶙盛从小养起的纨绔恶劣之派,在成年时便愈演愈烈,养成现在这般暴躁残忍之性。
同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齐言林对同坐在一处的安世贤、李嶙旭及其余同为嫡子的年龄相仿之人,若有若无地提醒:“大乾有嫡庶之别,外人皆看到嫡子的优越,却未曾看到嫡子的局限。”
安世贤饮下杯中淳酿,轻轻地点头:“嫡子克己守礼,挑灯苦读,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汲汲经营。全家荣辱皆压在嫡子身上,若是步步高升,还可全家和睦。”
安世贤此时注意到众人的脸色,有满不在乎的,这些人大多是早已习以为常,对这些论调也司空见惯。
只有李嶙旭脸色有变,安世贤按着安世澜的提点,继续说道:“若是一朝不甚,便要遭受府内所有人的白眼与愤懑,因为是嫡子的所为让全家人落得此地步”。
李嶙旭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他内心愤愤不平:凭什么都是他的,父亲的宠爱,无拘无束的生活,还有,曼娘的倾心。
齐言林见屋内气氛紧张,端起酒杯缓和:“为了我们这同病相怜的嫡子可怜命,共饮此杯。”
安世贤见目的已达到,不再提及,有些话,说多了,便平添刻意。
齐言林对安世贤问道:“阿贤,怎地今日约我们来此处了?来这种脂粉地,安国公不会打断你的腿吧?”
安世贤不在意地说道:“哎,人生苦短。整日被拘在家中读书,再不出来看看,怕是等不到春闱那日便会发疯”。
“至于为何来此地,实在是因为在路上看到了我家那个进来了,我心中好奇,又惧我大哥的严威,这不是找你们来为我作证吗”,安世贤举起酒杯,拜托道:“要是日后,我大哥责问,阿贤就全仰仗大伙了”。
其中一人随和地说道:“阿贤此言甚是合我心意,我早想来此地看看,奈何家里有庭杖家法,只得做缩头乌龟”,喝下一杯酒,“这下好了,安国公府的嫡子相邀,庭杖便成了摆设”。
安世贤不解地问道:“阿沥,这话是何意?”
“我家翁敬重安国公,安国公如何做,他就如何做,安国公如何立家法,他就如何立家法,同样地,安国公若是不责罚于出入脂粉地的阿贤,我家翁也不会请家法的”,说话的人是吏部侍郎于庆隆之嫡孙于意沥,跟安世贤年龄相仿。
两年前,卖官鬻爵案,吏部推出一个侍郎顶罪,于庆隆做吏部司务很多年,以为这辈子就到头了,没想到吏部侍郎腾出一个空缺,而吏部尚书直接把他推了出来,顾元坤也没有多想,当场答应了。
于庆隆因与安国公同朝为官多年,把安国公看做自己的榜样,是以做任何事都像安国公学习,这家法就是跟安国公府一样的。
安世贤听闻后,笑笑:“想不到于大人,竟然有如此癖好,祖父要是知晓,定会吹胡子瞪眼。”
于意沥连忙摇头:“可不能让安国公知道,要是祖父知晓我将此事透漏出去,我又得挨一顿家法。”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大多都是惊叹的唏嘘声,齐言林提醒他们:“快看台上,那位姑娘!”
众人止住谈话的意向,抬眼望过去,众人心里惊叹:绝色!
台上的人是姜玬无疑,京中不乏绝美的脸庞,姜玬本就生的美,在大户人家将养过的女子,大都有得体大方的气质。
按照姜玬本来的面目示人,不会引起多大的波澜,顶多就是在京中众人眼中的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但是,顾卿舞让安世澜找人,专门给姜玬装扮了一番,为她换上凄美的妆容,再加上她心中的悲愤,从心底向眼中涌现的清冷与决绝,连安若雅看到都忍不住惊叹:“这样的女子,直想让人将她拥入怀中呵护一番。”
京中公子哥们看惯了自家姐妹的娇柔造作,也看惯了她们的故作矜持,却从未看过这样一个想让人拥入怀中疼宠一番的凄美佳人。
一曲凄凄婉婉的琴音,尽显少女家道中落被流落至此的哀怨,李嶙盛放下酒杯,高喊一声:“好!”
其余人皆鼓掌相喝,李嶙盛往椅背上一躺,对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去,叫她过来陪陪爷!”
安世柏和齐岩山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看好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