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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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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祁素衣他们先前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景明将十六炼成了鬼傀儡,操纵着它在城内肆意滥杀,不过月余,城内百姓便死的死,逃的逃,昔日人声鼎沸、商旅不绝的慵城,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景明自己坐上了城主之位,隔三差五地去烦一烦南封,失去神力的南封日渐虚弱,他便四处求医,可来此地的大夫大多活不过三日,便生祭了景明养在乱葬岗的厉鬼。

直到祁素衣他们一路寻过来。

雾气层层散开,祁素衣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心口,那里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

南封脱力一般猛地向后跌坐下去,原清辰一把扶住祂,伸出两指探了探祂的脉搏,刚一触到,便过电一般缩了回来。

祁素衣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他的神色。

这世间就是如此,好人未必会有好报,救世之人,最终却成了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林池鱼从南封的回忆中脱身而出后,缓了许久才回过味来,捏紧了拳头恨声道:“景明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他转头看向祁素衣,“现在怎么办?他手下有三千阴兵,现在怕是已经知道了南封在我们这里。”

祁素衣沉默地将桌上的茶杯放回盘中,“咯哒”一声脆响,沉声道:“怎么办?景明,必须死。”

这一夜竟是难得的太平,原清辰和林池鱼轮番守着南封,根本没有空闲注意祁素衣自己一人干了什么,因此也不曾看见东南西北四处阵眼上不知何时绘制的血色符篆。

晨光熹微之际,门外最后一丝异动消散在风中,祁素衣盘坐在榻上,动了动耳朵,缓缓呼出一口气,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又被他一手强撑住,歪歪斜斜地倚在床头。

微薄的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的脸庞切割成阴阳两面,额角的冷汗已经布了一层,他想抬手遮一遮阳光,尝试了两三次都以失败告终,只得苦笑一声。

真是狼狈……他想。

他困极也累极了,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直到林池鱼来不及敲门,毛手毛脚地撞进门内,见祁素衣维持着打坐的姿势睡了过去,愣了片刻,刚想退回去阖上门,祁素衣便如有所感一般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眼中还是一片迷蒙,眯起眼睛问道。

林池鱼道:“也没什么,就是南封祂……”

这时,原清辰出现在他身后,一脸凝重道:“南封陨落了。”

林池鱼站在床边,看着脸上一片苍白的南封想,原来神祇陨落和人死去也无甚区别。

都剩这样一具躯壳,冰冷、苍白。

原清辰道:“祂本便难以为继,靠输内力才吊到了如今。既然祂已无神魂,此刻也该投入轮回了。”

客栈的掌柜早便裹着细软逃走了,他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何处有义庄,连口薄棺都寻不到。

林池鱼道:“虽然说人死后应入土为安,但南封想必也不愿留在慵城吧……”

祁素衣将心头最后一丝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还没开口,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惊悚至极的嚎叫声,听着像是非人之物。

三人对视一眼,走到外面往下看去。

客栈的大门被拍得嗵嗵作响,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透过窗间缝隙能看到,整个客栈已经被一群凶尸包围了!

林池鱼唰一声抽出剑:“景明果然追来了!”

祁素衣飞快地瞥向画了符篆的阵眼处,见那些符文果然已经被破坏了。他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拍了拍林池鱼的肩膀:“林少侠,见过这种阵仗吗?”

林池鱼切了一声:“少看不起人了。”

祁素衣道:“这些凶尸多半是被抛弃在乱葬岗的城中百姓,怨念不算很强,但麻烦就在数量庞大,且生命力极强,若是不能一招毙命,一炷香后便又会扑上来。”

林池鱼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是在教我吗。没时间细想,他应了一声,道:“你武功差,自己当心点儿!”携剑便飞身落了下去。

祁素衣看了眼林池鱼的背影,对原清辰道:“你去助他一助,这孩子怕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东西,被咬一口可就麻烦了。”

原清辰啧了一声:“你又想干什么?”

祁素衣轻声道:“我说过,景明必须死。”

原清辰早在百年前便同祁素衣在一处,对这位祖宗的脾性可谓是了如指掌。劝阻定是无果,他只得无奈道:“你要动手,我拦不住你,但你现在不同于往日,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祁素衣眨了眨眼:“那就得劳烦原兄再去阴曹地府捞我一回了。”

原清辰:“滚滚滚!你这张嘴,什么晦气话都往外说!”

祁素衣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走,自己转身走回房间,在南封胸口处隔空画了一道符咒,暂时敛了祂的遗骨。他看了眼楼下正酣战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向客栈反方向走去。

不出他所料,不过几个点地、几个起落,身后便逼来一道阴冷的寒意,“铮”一声奈何剑出鞘,在他周遭游了一圈,挡下射向他的剑光,稳稳落入了他手中。

“把南封留下!”景明含着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祁素衣置若罔闻,将内力灌入足底,身子轻飘飘地直曳而出,像是一片毫无重量的柳絮,若是林池鱼看见了,绝对要赞不绝口。

祁素衣回到了乱葬岗。

不出他所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土地被翻得支离破碎,到处散落着凶尸身上掉落的腐烂皮肉。

头顶覆来一片阴云,怕是不多时便又有一场暴雨。

突然,一旁光秃的乱树丛中吹来一片雾气,不过眨眼间便覆盖了整个乱葬岗。祁素衣眼前一片迷蒙,模糊之间,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一掠而过,便扬声道:“来都来了,还搞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好歹也是当了城主的人了,丢不丢人。”

景明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明川神官在此,我哪敢不小心谨慎。”

突然,一道寒光刺破雾霭,直取祁素衣咽喉。祁素衣飞身后掠,奈何剑弥漫上一丝血线,毒蛇一般绞杀回去,反手一挑,只听一声闷哼,景明的声音便又消失了。

祁素衣扫了眼剑尖滑落的血珠,心里冷笑。

看来景明是想仗着对这里熟悉,一点一点耗死他。

既然他不开口,祁素衣便主动开口:“景城主,不想聊一聊吗?你曾经干的那些事,也算是不错的谈资。”他竖起耳朵仔细辨着身旁的每一丝响动,一边出言激他,“要不是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呢,红袖招那场大火,烧得痛快吗?只是可惜了,南封还是救了你一回。若他知道那把火是你放的,那数条人命葬送在你手上,你猜,他还会不会救你?”

果然,“南封”二字就是景明的命脉。景明的声音在左前方冷冷响起:“那是祂自己蠢,妄想救天救地救苍生,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一事无成……”

祁素衣无声无息地弹剑而出,一声兵戈相击的乒乓声后,奈何剑落回手中,祁素衣继续扬声道:“是,祂确实蠢,但若不是因为他蠢,你又怎么可能从那个肮脏龌龊的地方离开?若不是祂,你现在说不定还是随便什么官人座下的一条野狗!”

他从不说如此粗俗的话,奈何景明此人在脸皮厚这方面着实天资过人,清粥小菜连开胃都算不了,必须得下猛药。

景明怒吼:“放屁!祂若是不来,我照样杀了红袖招里的所有人!南封在哪,把祂还给我!”

祁素衣躲过一道拍向他的内力,同时运气一掌还了回去,嘴里还不忘讽刺:“还给你?还给你做什么?拼回去继续做你的‘南哥哥’吗?景明,你真是好不要脸,你拼死拼活把祂从城主之位上拽下来,废了祂的神魂,又一边苦哈哈地杀人为祂续命,四处求医问药说什么给祂治病……真是可笑至极,人家恶心透了烦透你了,你还偏偏要凑上去,你是太缺爱了还是怎么样?”

“——闭嘴!!!”景明暴喝一声,终于在雾里现了身。他手执南封的皎月剑,狠辣而刁钻地刺向祁素衣,一双眼睛红得几欲滴血,“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置喙我!!!”

祁素衣执剑反手抵挡,退了一步挑眉:“哟,说中了?景城主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景明怒喝:“你给我闭嘴!”

他的攻势一次猛于一次,一次狠辣于一次,奈何剑与皎月剑神兵相击,火光四射,绚丽夺目至极。

狂怒之下总会暴露许多漏洞,祁素衣好歹也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已练就一双敏锐至极的眼睛,昔日的本能让他抓住每一丝细小的漏洞,奈何剑闪电般刺入,每一次抽出都带出殷红的血珠。

但景明忍耐力却相当过人,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也依旧攻势不减,怒喝道:“祂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

祁素衣一时不妨,被一剑刺中了肩膀。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用剑柄撞开景明的手,就着淌下的鲜血在空中一笔绘成一道符篆,奈何剑携雷霆之势,狠狠将这道符篆劈入了景明身上!

“你不是喜欢养鬼纵尸、诏令阴兵吗?”祁素衣甩了甩手上淋漓的鲜血,嘴角勾出一丝笑,在昏暗之中竟显得有几分骇人,“区区一块令牌一群阴兵,你就忘了,谁才是这一脉的祖宗?!”

百年前,阴阳之界被荒谐斩断,冥府大不赦之狱烈焰弥天,魑魅魍魉纷纷出逃祸乱人间。少年明川一袭白衣只身杀入阴曹地府,鬼挡杀鬼妖挡杀妖,将那诸天神佛都不敢妄动的地界杀了个人仰马翻,自地府而出时周身浴血,一袭白袍被染得血红。

祂便提着那把令地府诸鬼闻风丧胆的神剑“奈何”,生生炼化借道人间的数万阴兵,使之与逃窜人间的其余邪祟相斗,不过数日,便迫使阴阳大门再度阖上,将流窜的鬼怪杀了个片甲不留。

自此,明川一战成名,受封于泰华祀神台,成为天下第一神官。

景明低头看了眼牢牢印在身上的血红符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召阴符!

他偷技而召的阴兵都有三千之数,若是开创者亲力亲为……

一瞬间,风云、雾气尽数凝固,一股令人后背发凉的气息从凝滞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渡过来。

这种感觉,没有人会想经历第二遍。

就像是只身一人站在黑暗中,四周尽是幢幢鬼影,无数双嗜血的眼睛盯着你,阴寒湿冷的目光黏腻地缠住你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可你就是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哪、何时会扑上来。

紧接着,蚀骨的痛意密密麻麻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一开始像蚂蚁噬咬,随后痛意越来越剧烈,景明开始不住地粗喘,挣扎着透过被汗水濡湿的额发盯着祁素衣。

视线中,祁素衣抱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直到此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百年前的正神之首、第一神官,明川。

他低头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一块一块地掉落血肉,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神经质地跌倒在地,长声惨叫了片刻,又骤然转为凄厉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脸上的皮肉也开始脱落,一双眼睛显得狰狞而突兀,“南封!你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阴曹地府黄泉路,你能躲到几时!哈哈哈哈哈哈……”

祁素衣冷声道:“像你这种畜生,投胎也只能走畜生道,死心吧。”

撂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乱葬岗上凝聚的乌云,一个时辰后才渐渐散去,滞涩的空气重新流动,景明趴着的地方,除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骨头渣都没剩下。

祁素衣抬手遮了一下阳光,从指缝中眯着眼睛看出去。

慵城连绵的雨季,总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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