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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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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七郎流浪街头,与野狗抢食,混在乞丐中向来往的行人要过饭,受打骂受冷眼也逐渐成了家常便饭。

直到有一天,他被人领进了一座装饰精美的小楼中。

那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红袖招”。

在那里,他不再愁吃愁穿,每日都有新衣,每顿都能吃饱。他虽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偶尔受些打骂,但比混迹街头好上太多,便也感念着那位“妈妈”的恩德,诚信诚意将这里当做了家。

一天夜里,他受凉发着高热,正蔫蔫地躺在房中时,那个被称为“妈妈”的人突然带着几位姐姐闯进来,不由分说便将他拉起来,套好衣物,匆匆化妆,那廉价脂粉的气息呛得他本便干痛难当的嗓子更加疼痛。

他被飘扬的脂粉呛得睁不开眼睛,任由旁人在自己嘴唇上点着胭脂,一阵一阵的反胃头晕令他不住干呕。他勉强打起精神,虚弱问发生了什么,妈妈却含糊其辞,只说有大人物要他好生伺候。

待他被打扮整齐,被人推搡着来到一扇门前时,在混迹街头时养成的危机感在一瞬之间席卷了他。他惊恐挣扎着,拼命用手扒住墙边,用力之大,甚至指甲都开始渗血,但他毕竟不到十岁,又发着高热,浑身绵软无力,最终还是被推了进去。

门内甜腻的气味他至今仍能回忆得起,他惊恐地赤脚站在门边,榻上醉酒的男人一身横肉,醉醺醺地冲他招手。

那一夜他已经记不清,但巴掌扇在脸上的火辣痛感、他绝望愤怒的哭嚎声与种种难以启齿的羞辱与疼痛,被房间内刺眼的红烛融化成黏腻的血液,回流灌注入体内,冲胀着每一寸皮肉,像是从心脏里抽出带着血泥的荆棘,沿着骨缝攀爬,在双眼中扎根。

自此,人间尽是肮脏污浊。

昏迷前,他微张着嘴,周身一片泥泞狼藉,无意识地想:哥,好脏啊……

那一夜过后,他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昨夜房间里那个男人指着他对妈妈说了句什么,他看见妈妈赔笑时脸上堆起的纹纹路路,恶心地跪在一边呕吐起来。

自那之后,他被点去服侍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始时,每次走出房间他都吐得几欲昏厥,而一次次的折磨终于令他逐渐麻木,慢慢地,他开始摸清客人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神中到底藏着什么,那些光鲜亮丽的皮囊下究竟是什么样的食人恶鬼。

青楼内鱼龙混杂,他最懵懂的岁月便在这里度过,学着争权夺势,学着排除异己,在摸爬滚打中练就一副冷硬心肠,在无数次雌伏与虐打中懂得了笑脸相迎。

时间久了,他也学会谄媚,学会逆来顺受地讨好,在逐渐获得信任、被允许出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趁机离开这浊臭逼人的青楼,而是溜达到儿时曾乞讨过的那条街巷,将一个仰起头来、用一双未涉世事的清澈双眼看着他,向他伸手乞讨的小孤儿亲手领进了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不知可悲还是可笑,当他坐在头牌的位置,微笑着踹翻新来的娈童哆哆嗦嗦敬上的酒时,在那粼粼的酒浆倒影中,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呜咽作响的风声如泣如诉,景明双眸寒意深重:“既是大夫,就不要话多。”他眯了眯眼睛,“我没那么多耐心听你废话。”

祁素衣敷衍地报了抱拳,笑了笑道:“自然。不过我看城主精神焕发,不像是需医治的样子。”

景明挥手示意禁卫带他们出去:“明日一早,自会有人带你们去见该见的人。”

雨势渐小,密密地雨丝洒在窗棂,像是层层叠叠的竹涛声。

此处是一间别院,院内杂草已数丈高,房门摇摇欲坠,桌上已经叠了三指厚的灰。

原清辰嫌恶地擦了擦满是灰尘的桌椅,将外袍搭在上面晾着,瞥了祁素衣一眼,嘟囔道:“这下好了,来了这么个闹鬼的地方。”

林池鱼不假思索:“哪有什么鬼,别胡说八道!”

祁素衣本便怕鬼,要真有点什么,他不得活活吓死。

祁素衣畏冷,眼下雨夜湿寒,西南角又阴气重,呼吸间都带着白气。室内昏暗,他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听见声音后半晌才抬起头,慢悠悠地“啊”了一声:“不急于这一时。”

林池鱼吹了个火折子点了蜡烛,祁素衣便借着烛光,从袖中取出那截绑着红线的头发:“如果没猜错,十六便是景明操控的一只傀儡,在城外游荡久了,生出了些许自我意识。”

林池鱼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口中的哥哥不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而是确有其人?”

祁素衣微微蹙眉:“你还记着玉兰宴上那位老婆婆吗?”

林池鱼点头:“我当时就觉得她不像是人,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十六!她当时嘴里念叨的,正是十六!”

祁素衣颔首。他将头发搁到桌上,叩了叩桌面:“这头发上,有其他气息。”

原清辰突然开口:“是南封。”

“啊?”林池鱼一脸狐疑地看向原清辰,“你怎么知道南封的气息是什么?”

“……”原清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干笑了两声。

“是这样。”祁素衣打着圆场,面不改色地胡扯,“原兄他吧,喜欢四处游历,这曾经来过慵城见过南封,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还没等林池鱼反应过来,他便转移话题:“哎我看这个天色也不早了,明日一早还有事要做,先睡吧。”

林池鱼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指了指满是灰尘的床铺:“这里?你是说睡在这里?”

祁素衣已经走到床边,回头冲林池鱼招了招手:“听闻林少侠武艺高强,不如物尽其用,来将这被子上的灰尘去一去。”

林池鱼额角抽搐:“……”

祁素衣扯过被子,扫了他一眼:“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噗——”原清辰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池鱼狠狠剜了他一眼,纵使满心不情愿,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靠在门边打瞌睡的林池鱼被连续的敲门声惊醒,他啧了一声,拉着一张怨气冲天的脸“呼”地一声拉开门,还没开口,一个悠长的哈欠便先一步出了口。

门口禁卫:“……”

一人清了清嗓子:“三位,时辰已到,请移步问诊吧。”

林池鱼黑眼圈几乎掉到了下巴,朦胧间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打完哈欠就要关门。

禁卫忙拦住门:“神医……”

林池鱼听了这名头,勉强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向门内看了一眼,边打哈欠边道:“祁素衣——”

祁素衣早便醒了,眼下正坐在桌边沏茶,闻言掀起眼皮看了门外一眼:“林少侠一夜未睡,来,喝点茶清醒一下。”

林池鱼嘟囔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转身就走。

禁卫“哎”了一声,看了看祁素衣三人的背影,面面相觑。

又等了须臾,那个叫“祁素衣”的才终于慢吞吞地踱到门边,冲他们微微颔首,含笑道:“几位可知,那需医治的是什么人、患了什么病?”

为首那人见祁素衣谦和温润,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道:“这人我们确实不知,这病嘛,我们倒略有耳闻。”

祁素衣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寻医的告示已贴了许多次,只是前几回来的大夫大多都有去无回,渐渐也没人敢再来问诊了。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城主在乱葬岗养了数只小鬼,近些年有些不听使唤,便想着寻些医者来镇镇邪。”

祁素衣“哦”了一声,问道:“既是鬼怪作祟,请仙师不是更好?大夫医生不医死,你们城主难道不知吗?”

那禁卫被景明压迫许久,早已满腹怨言,难得遇见一个城外人,便口无遮拦道:“都说景明尚未成为城主前,与此处镇守的仙师关系极其恶劣,眼下慵城的仙师早已另寻他处,这里一处仙门也没有了。大夫日日与病人为伍,阴气重,即便镇不住恶鬼,也能暂时喂饱它们。”

祁素衣琢磨着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禁卫又道:“祁先生,也并非我们有心害你,只是城主之命,敢违者必死无疑,我们也没办法。”

祁素衣点了点头:“无妨。”他朝屋内看了眼,见林池鱼点头,便接道,“既然如此,几位请带路吧。”

今日难得雨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腥气,乱葬岗上空依然阴云密布,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几名禁卫将人带到后便回去复命,林池鱼掩住口鼻,声音闷闷的:“这鬼怪也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作祟,难道我们要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呆到天黑?”

原清辰自从踏入这里便一直皱着眉头,闻言眉头又蹙紧起来:“不可能,这里太安静了。”

“太安静了?”林池鱼环顾四周,“这里本来便荒僻,又是埋死人的地方,还能热闹不成?”

“不对。”祁素衣接道,“景明嗜杀无度,乱葬岗内冤魂定然不少。”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具没来得及埋好的尸体,看服饰像是昨日城主殿门口被拖走的那个人,“头七未过,这里本该有异动才对。”

林池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能通阴阳不成?周围有没有鬼都能感觉到?”

祁素衣轻咳一声:“我怕鬼啊,自然能感知到一些。哎你们看那里。”

他指了指一旁裸露在外的石碑,林池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咦”了一声:“这乱葬岗怎么会有石碑?”

三人走过去,那石碑年岁已不少,上面的刻字已经模糊不清,碑底的杂草生了数丈高,将石碑挡去了大半。

原清辰上前拨开杂草,隐隐约约只能辨出石碑上有一个像是“川”的刻字。

祁素衣略略扫了一眼,垂眸轻声念道:“川……”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阵轻颤。

三人同时倏然噤声,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地面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几乎同时,脚下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只觉脚下一空,三人便猝不及防地猛地掉了下去!

耳畔的风疯了一般呜呜作响,潭水的腥湿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之中看不清离地面还有多远,突然头顶又是一声巨响,祁素衣勉强抬头看去,见裂开的那条沟壑又原封不动地合了回去!

林池鱼一把抽出君子器插入石壁中,剑尖在告诉下坠中摩擦出刺目的火花,他管不了那么多,闭上眼睛大喝:“祁素衣!你在哪里?”

彼时,祁素衣忍者头晕向下看了一眼,底部幽光粼粼,仿佛蕴着一泓潭水。他粗略目测了一下高度,在离水面不足十尺时猛地一掌拍向石壁,借着力道缓冲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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