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韩露的问话，简霂的神色先是放松，又变得复杂：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下意识反应的由来。韩露谈恋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已经成年，不是家长们认定早恋的年龄，性格好，相貌可爱，男孩子喜欢她，分明是那个男生的荣幸。

现实是简霂上看下看李新煊，怎么看也看不顺眼，她一手握住韩露的掌心，轻声道：“我知道了。”

不对，应该是因为喜欢上露露的必须得是很优秀的男生才行，至于李新煊……跟露露不熟悉，不值得信任。

聪明理智的简姐姐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于是路径是对的，结果全错。

简姐姐是……醋了？鬼使神差般，韩露完全不知道简霂的内心活动，她悄悄看了眼简霂，忍不住想要偷笑，又生生忍住了：这是不是说明……嗯，自己有一点机会？

“你是叫韩露？”唐嘉又确认道，几个人来到三楼坐下休息后她第八次问韩露同样的问题。于是韩露第八次对她微微点头，另一边用一只手托住脸颊，疑惑一闪而过，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

唐嘉看着十分普通，刚见面的那场逼问，她就基本没有说话，至于容貌，更是丢到路人堆里也挑不出的那种，韩露好奇地望向她。

是大学没见过的学姐，还是有其他理由，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来，韩露就注意到了唐嘉古怪到极点的表现。

对方冷汗直流，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听到她的回答后木讷地张了张嘴，清秀的面孔上多了些虚弱与无措，不仅如此，眼珠子乱转，好像是不敢直视韩露似的。过了一会，唐嘉仿佛才反应过来韩露说的什么，不可置信地重复了刚刚的问题：“真的？”

仿佛韩露回答是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对。”韩露肯定了她的疑问。

韩露心里惦记着简霂刚刚的话，是随口回答了，原本不怎么留意唐嘉的反应。

毕竟她留在这里的意义只是为了寻找那个隐藏在天意广场内的同类，对除了简霂外萍水相逢的其他幸存者哪有多少同伴情。可唐嘉反应如此强烈，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唐嘉靠着墙边，满脸难以言喻的生无可恋，仿佛韩露的身份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韩露那里挂上号了。

“别管她了。”周凌雪坐在凳子上，几个幸存者只有她特地找了凳子坐，很松弛的模样，对着韩露妩媚一笑，挥挥一只手，语气中也含了笑意，“这几天她一直神神叨叨的。”

这个女人长了张颇为艳丽的面孔，柳叶眉桃花眼鹅蛋脸，脸颊饱满，颇有些古代的美人的气质，现在一笑更是眼波流转，引人侧目。“我哪神神叨叨的了。”唐嘉小声嘟囔着反驳周凌雪，小心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周凌雪没听清，依然笑眯眯的，一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反而是坐的更远的韩露听得清清楚楚，她摸摸下巴，眉毛皱得紧紧的。

唐嘉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能性不大吧，在不是先知先觉的前提下，大概很难往有和常人无异的丧尸这方面想，除非……她见过类似的存在。

很快得出结论，韩露眼睛的余光不断瞟向唐嘉，触碰到对方苍白的面孔，她决定待在天意广场内的时间里多观察唐嘉。

周围的人各干各的事，周凌雪的手腕上挂了个镯子，她用另一只手转着它，观察上面的花纹，能打发不少时间。简霂没要韩露陪，说是下去找能自卫的武器，独自下了楼。

刚走到楼道的中间，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呼呼的。窗外狂风大作，绿化带的树木在风中犹如一棵柔弱的小草，商场的玻璃门同样哗啦啦作响，几乎要碰撞在一起。

外面的天不知不觉间黑得宛如黑夜降临，乌云聚拢在一起，厚重地低垂，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海市沿海，下雨本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几个本地人早早就习惯了，神色平淡。

丧尸病毒爆发的那一天，同样下了雨。

简霂站在货架前，三楼卖的主要是衣服化妆品饰品之类的，没什么能用的。枪不方便，菜刀需要特别近身攻击，离得与丧尸极近才有杀死对方的机会，简霂独自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好用的武器，所以准备下去二楼看看。

在楼道中间停了一会，雷声大雨点小，没任何雨点子会落下来的趋势，简霂耸耸肩膀，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走，一边脑子里想着要找什么武器才好。

要不是出来这一遭，还发现不了基地研究的枪有多不方便，超市里更不可能真的上特别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还得离开海市后去基地里换。现在的话，找个勉强能用的就行。

这么想着，她一路走到了二楼的家装区，对外面的一切熟视无睹。

唐嘉不知道自己的反常行为被韩露注意到了，整个人还是个恍恍惚惚的大动作。她捂着脸，又是欲言又止，又是立刻闭嘴，坐的离韩露更远了，低着头满脸沉痛。罗藤拍拍她的肩膀，好奇地问：“你怎么了，唐嘉？”

“我在想……”唐嘉刚要张口，突然揉揉头发，尬笑着，“没啥，罗藤，你干自己的事去吧。”

如同要对暗恋的人告白那般难以启齿。

罗藤微笑颔首，正要离开，又被唐嘉叫住了：“罗藤，你确认这里很安全吗。”

“我不知道。”罗藤歪了歪头，他是个很典型的健气型帅哥，现在摆出这样呆萌可爱的动作，多少有点怪异，喜欢的人可能觉得反差萌，可此时的唐嘉哪有心情想这些，听到罗藤的问话，满脸的期待瞬间转化成了失落，整个人跟蔫巴了的小草似的。

瞅她这么失落的表情，罗藤用一根手指挠挠侧脸，接着说：“不过，我们都待了这么久了，是不是离开比较好？”

“你真的这么想？”唐嘉眼睛亮了，罗藤的话正中下怀，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忙忙地开口，“我也觉得该走了！”

两人说着话，都没有收声，让坐在旁边拿着小镜子看的精致女人周凌雪听了个正着。镜面倒映着她奇怪的神色：之前郑峰提出要走的时候，唐嘉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怎么突然就觉得离开更好了。

她合上镜子，声响把唐嘉惊住了，她没注意周凌雪，反而做贼心虚地看向韩露，韩露扯开嘴角，对她轻轻微笑了一下。

对幸存者的决定，韩露没有掺和的想法，她只是好奇，唐嘉这么想走，其中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原因。

要不然把她硬扣下来严刑逼供一下，韩露暗自思索着，看向唐嘉的神色也越来越柔和。

唐嘉整个人如同被吓到了的兔子。周凌雪疑惑的目光在韩露与唐嘉之间逡巡，收会视线，再次打开小镜子，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美丽的脸。

不关她的事，要周凌雪说，到了现在基地还没人来，留给他们这些幸存者的不是被吃掉就是饿死的命运，走不走哪有差别。

两个异能者这几天一直共同行动，罗藤要走，一直保持谨慎的李新煊有什么动作？思及此，周凌雪长长出了口气，想伸手去包里掏烟和打火机，摸了个空，才回忆起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打火机逃跑的时候掉出来了。

真是可惜，她叹息，天意广场的幸存者都反对她抽烟，李新煊的态度更是坚定：丧尸对气味敏感，说不定烟味会吸引丧尸过来呢。周凌雪也就没办法的放弃了。

“我支持我支持啊。”郑峰凑过来，他讨好地笑着，“要走的话带上我呗。”

李新煊皱着眉插话：“商场内还算安全的，出去的话……”

“那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儿。”郑峰打断他，终于有了支持者，他说话也硬气了许多，道，“基地的人都来了，你和罗藤这么强大，可以先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出城啊。”

“对呀。李新煊，我们也是时候付出了。”罗藤轻轻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在广场里待着，连其他幸存者都没遇上，早就该出去看看了。”

他好像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反对离开广场的事，说话非常理直气壮。

一时之间，反而是李新煊被这三个人孤立了。

“你怎么看，小姑娘？”这几个人的争论很没意思，李新煊是个耳根子软的，最后肯定会同意剩下几人的看法，决定出城前往基地。周凌雪问的是新来的韩露：不管看着再弱小，她毕竟是个变异者。

韩露抱着臂看戏，万万没想到幸存者们内部的争执会问到自己身上，她停了一会，对周凌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没别的意思。”周凌雪解释道，“就是想问问你们走不走？我觉得他们不靠谱。”

她盯着韩露，难得露出了点可怜巴巴的哀求神色。冒然出城，万一出现意外，那怎么办？郑峰想活，周凌雪也想活，她一个人孤家寡人，一直秉持着能熬多久是多久的态度，留守比出城要安全多了。

“我想活着。”她低声道。

“那你该去劝说他们。”韩露指指不远处的小人堆，困惑道，“不该来找我。”

实话实说，她觉得他们简直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或许是李染的前车之鉴，她不是很想承担起一条命的担子，周凌雪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哪怕是那么一点点可能出现意外，这就纯粹是韩露的错误了。

“你们是基地来的。”周凌雪道，“更可靠一些。”而且，她是真觉得简霂比剩下的几个人要可靠许多，韩露来的时候满身是丧尸的血，战力大概也很强打完，停了一会，见韩露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咬着牙，道，“你们带我一段路就好，后果我自己承担。”

“等和我一起的女孩回来……我们商量一下。”看她的表情，韩露还是心软了一下。

果然不出周凌雪所料，李新煊频频望向她和韩露的方向，察觉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后，再回头，语气软了许多：“就算要走，今天也不行……外面已经黑了，丧尸容易出来。”

“那……明天可以吗。”唐嘉的语气依然紧张，李新煊勉强笑道，“应该可以，罗藤和峰叔怎么看？”

“我都无所谓啦。”罗藤晃晃脑袋，语调轻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郑峰摆摆手：“能走就行……能走就行。”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马上就要神经衰弱了，每晚听着风声入睡，担惊受怕的，连时间的变化都不太能感受到。看看，现在才几点，外面就全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到大洋彼岸了！

楼下的简霂根本不清楚楼上的争论，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提出任何意见。后来的远远比不过一起行动的同伴，哪怕是不团结的同伴也是这样。

再者，提出意见就意味着为此负责，简霂没有担负起五条人命的兴趣。

她在家装区的角落里翻到了浴帘的伸缩杆，以前这种东西她都直接网购的，能在商场里找到真是件大好事。找到了伸缩杆后，她又提了厨具区的菜刀，拿扎带把两个东西固定在了一起。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用总是露露自己上去打架了，简霂选择性遗忘了天意广场的其他人，握住伸缩杆的柄末来回甩动，防止固定得不结实，要是打架瞬息万变的时刻菜刀掉下来只能拿棍子捅，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弄了好半天，用掉好几个扎带，菜刀才稳稳地与伸缩杆结合，怎么甩动也不会掉下去，简霂放心地掂了两下，转身预备回去。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紧闭的电梯门突然发出一声异响。

事实上，简霂回到三楼后，看到的便是李新煊坐在韩露身边，两人靠得非常近，似乎正说着什么的样子。甚至于，就在她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第二妙，李新煊握住了韩露的手。

简霂：？

简霂：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