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午休了一会儿，四点多，赵知棠开始准备晚饭。
厨房里乒铃乓啷作响，迟俞被吵醒，睡眼惺忪地趿着拖鞋过去。
“姐姐。”
赵知棠在切排骨，听见声音，抬头瞟了他一眼。
卷边的头发未经打理，一根呆毛翘起。
他偏过脸打了个哈欠，再看她时眼角带着湿润。
“我来帮你。”说完，径直走到她身边。
赵知棠早上买排骨时忘记叫师傅帮忙切一下，家里的刀，着实费劲。
见他主动接过工具，她也不客气，洗洗手，又去旁边择菜了。
两人默契合作，做好一大桌子菜，时间不过六点半。
蛋糕没来，唐斯也没来。
赵知棠摘掉围裙，去沙发坐着休息，迟俞还在里面清洁台面。
他说自己没干过这些杂活，也不会做饭，可下午帮忙时，动作却麻利得很。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到？”
“没必要。”迟俞出来，坐在她旁边双腿一摊，见她没有反应，悄无声息又挪近了些，随后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要来总会来的。”
不来最好。
“你待会儿弄一下头发。”赵知棠偏头，视线再三落于他那根呆毛上，“有点乱。”
“哪里？”他声音闷闷的，像是快睡着般毫无力量，“姐姐，你帮我整理一下。”
少年呼吸渐浅，胸膛起伏平稳。
“睡着了？”
几乎就两句话的时间。
她凑近他，“这么累吗。”
修长的睫毛，在眼底下方打出一片阴影。
他的头轻轻一歪，脸正对着她。
赵知棠屏住呼吸，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
见他睡意深沉，没再打扰。
七点钟，蛋糕店老板打电话来说已经在小区门口，需要她让保安放行。
赵知棠在业主群里发了条消息，顺带把唐斯的车牌号给报了上去。
没一会儿，门铃响起。
“来了。”
她迅速从沙发上起来，快步去开门。
“赵小姐，这边签个字。”
“你是老顾客了，给你多加了一层水果。”
“谢谢老板。”她笑着把蛋糕放在玄关处，换了双外出拖鞋，送老板下楼。
上下不过五分钟的事，回来时，迟俞已经睡醒。
他恰好站在玄关处，出神地盯着上面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
“吵醒你了？”
“没有。睡一会儿就够了。”他指着那蛋糕，眉梢上挑，“粉色的？”
“和糖果盒一个色系。喜欢吗？”
她这声询问不够纯粹，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心底暗含的揶揄。
迟俞没戳穿她，反而满意点点头：“你怎么猜到我喜欢粉色的？”
“你嘛，自然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哪不一样？”
赵知棠不说话，一脸得意提着蛋糕进了厨房。
迟俞眼巴巴跟在身后，又问：“是比别人帅？比别人可爱？还是在姐姐心里……分量不一样？”
赵知棠故作忙碌，突然捣鼓起去年买的一套欧式风格茶具。
“姐姐。”
“哟！门都没关，我直接进来了啊！”
唐斯一反常态的大嗓门，瞬间打碎厨房里弥漫的温馨气氛。
赵知棠轻咳一声，推开迟俞，抱着那叠洗净的茶具走了出去。
“哈喽。”唐斯毫不见外的和她打招呼。
“你来啦。喝什么？红茶还是奶茶？”
“冰箱里也还有饮料。”赵知棠放下茶具起身，“我去拿。”
唐斯见她茶具都摆出来了，自然不想让她白费力气，随手一指，说：“杯子挺漂亮的。喝奶茶吧。”
话音刚落，迟俞大爷似的捏着一盒牛奶过来。
两人视线撞上，彼此嫌弃地嗤了一声。
“口罩镶脸上了？见不得人就别出门。”
“你是多想我啊，这么迫不及待想看我的脸？”
唐斯呛回去，随即嘚瑟地摘下口罩往他身上一抛，“收着吧，女明星发福利。”
笔直站着的迟俞没动，黑色口罩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最终掉落在地。
赵知棠泡茶的动作一顿。
“唐斯，别把我家弄脏了。”在赵知棠伸手去捡口罩之前，迟俞已经蹲了下去。
赵知棠最爱干净了。
他小心翼翼用纸巾捻起地上的口罩，丢进垃圾桶后睨了唐斯一眼。拉过旁边的折叠椅，贴着正在煮茶的人坐下，“有什么我能做的？”
“你用那个紫砂壶热一下牛奶吧。”
“唐斯，要甜一点吗？”
“不用。”唐斯双腿交叠，右手手肘撑在腿上，指节随意地敲着自己下巴。眼神流转在对面两人身上，饶有深意道：“太甜发腻，我不喜欢。”
视线猛然与迟俞对上，接收到警告。
她目光偏移，扫到桌角放着的糖果盒，笑了声：“那个口味前天才推出的，你喜欢？”
赵知棠抬头，见她看着迟俞。
“我买的。送他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啊。”唐斯挑挑眉，“我就说他怎么突然想起支持我的商务了。”
茶叶泡好，加了糖的牛奶也已温热。
赵知棠专心调配，低头沉浸在那几件工具里。
而无言的另外两人，眼神交流逐渐陷入白热化。
迟俞气闷，显然某人今天是有备而来。
他早上就应该强硬一点，在赵知棠面前稍微强硬一点。
可惜，第一个这么融洽的生日。
——“啪”
赵知棠被他突然拍桌的动作惊吓到，不小心将壶中的奶茶撒了些出来。
迟俞叹口气，越过她去拿那头的纸巾，“吓到你了？刚刚手有点酸。”
“大少爷好好坐着手也酸啊。”唐斯揶揄。
一开口，空气中又弥漫起火药味。
这两人磁场，不对。
怎么会像两个炸药包呢。
赵知棠连忙将杯子一一摆在他们面前，转移话题：“尝尝。”
唐斯象征性抿了口，“挺好的。”她又放下，“不过我最近在控制饮食，不能喝太多甜的。”
赵知棠理解，点点头。
“饿了吗？要不要开饭？”
“好啊。”唐斯笑着起身。
-
赵知棠做的都是些家常菜，顾及唐斯，口味比平时更加清淡。
唐斯虽说着要身材管理，但还是很给她面子，每样菜都尝了点，不至于浪费她的辛苦准备。
一餐饭除了时而的客套，说实话有点尴尬。
迟俞坐在赵知棠旁边，全程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切了蛋糕，赵知棠让他们去客厅坐会儿聊聊天，自己收拾着碗筷躲进了厨房。
夜幕降临，时间过了九点。
唐斯本该回去了，看着手机上经纪人几分钟前发的消息，她起身往厨房走去。
“唐斯。”迟俞在身后制止她，“你该回去了。”
唐斯无所谓耸耸肩，手指扬向后方，“就让她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我去。”
“可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唐斯。”他语气夹杂警告，“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唐斯双手抱胸，脚步轻柔向前两步，“她什么想法你看不出来？我和你。”她的右手食指在两人面前反复指了指，“别说我没帮你，误会总是要说清楚的。”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你说了。”
“可她信吗？”
迟俞神色动容，想起多年前徐致开他们玩笑的场面。
唐斯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只是看她这样……真傻。”
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厨房里，低语声响起。
赵知棠以为是迟俞，动作自然的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裸色美甲映入眼帘，她的手僵住，“抱歉，我还以为是他。”
“没关系。”唐斯唇角微勾，顺手接过那个碗，“我就是来帮忙的。”
“不用，你是客人。”
她的婉拒被轻飘飘带过，唐斯自顾自，得心应手地清洁起碗筷。
“粉色蛋糕也是你订的？”
“嗯。”
“也对，不然他那脾气怎么可能这么冷静。”
赵知棠不明所以，侧眸看了她一眼。
“你们怎么住到一起了？”
“他手头有点紧，房子租金出了点问题。”赵知棠见她这么问，以为她是介意，“毕竟刚开始实习，没赚什么钱。”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赵知棠点头。
流水的声音猛然中断，唐斯右手拍在开关上，忽地重重叹了口气。
“你……你是不是——”
“没生气，你是他姐姐嘛。”唐斯那双明眸闭了闭，再看她时，显出一股莫名的同情，赵知棠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今晚特别奇怪，迟俞也特别奇怪。
想来他们的针锋相对，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终于没忍住开口劝说：“你们俩脾气很像。但谈恋爱总得有一方示弱，针尖对麦芒，对彼此来说都不是好事。”
唐斯顿住，突然轻笑出声：“我和迟俞就没谈过。”
她看出她眼神中的讶异。
“从没谈过。真的。”
“迟俞大学四年都是单身狗。”
“可——”
“我那时候只是要冲文化分所以请他帮忙，当然，我也有帮他一点小忙。互惠互利嘛。”
“但你们以前……走得挺近的。”赵知棠委婉说。
“嗯。是有点吧。”
唐斯把碗摆好，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背靠在操作台前看她将调料一一归位。
“我这人就喜欢占风头，谁让迟俞在学校总是人气那么高。和他一起，配得上我。”
“……”
行吧。
赵知棠看着眼前这张权威的脸，想不出反驳的话。
“你就不好奇？迟俞为什么大学四年都没谈恋爱？”
“没遇上喜欢的吧。”赵知棠随口道，“不过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唐斯轻轻哼了两声，目光正对客厅位置，“可惜，他有喜欢的人。”
“啊？那是女生不喜欢他？”
“嗯。”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