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不会打姐夫的。”流路急切的摇头否认道,又认真的承诺道:“以后路路再也不会把姐夫关在门外了,姐夫能够原谅路路吗?”
“我……”路俨毅那股莫名的难受再次翻涌:“姐夫没有生气,路路生气可以将姐夫关在门外的。”
“路路不会了……”流路认真的摇头:“路路太笨了,总是惹姐夫生气,这样不好,我会好好学着不做让姐夫生气的事情。”
他透过窗望向天空,想找到姐夫说的代表姐姐的那颗星,白日里自然找不出半点星星,他失落的垂下头,心中暗想:“姐姐要路路和姐夫一直生活在一起,路路惹姐夫生气了,姐姐会难过,若是姐夫生气不跟路路一起生活了,姐姐会着急的,路路姐夫和宝宝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路俨毅透过他圆溜溜的眼睛只看到了认真,心中咯噔一声,失了主意,最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讲,眼神暗淡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日之后流路做事之前学会了先看路俨毅的神色,不再闹着出门,学习时也乖乖的,不会再试图耍赖和逃避,也不再粘着姐夫……
路俨毅开始还观察着他几日,后面见他情绪平稳,心底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天气转热,路俨毅辗转难眠,几日之后,流路便说自己不再害怕了,想回了自己的院子住,之后的每一日只有三餐时,两人同席用餐,便鲜少有了交集。
每日用餐前,他都会认真的看着路俨毅,看他安好,在路俨毅问起时只是笑着摇头。
之前连日的黏在一起,每日像照顾孩子一般,路俨毅其实心中有些烦躁,只是念着他是霜儿的弟弟,努力耐下心来,他与流霜成婚这么多年也从未这样日日黏在一起。
看到现在懂事,不再有才见时稚气的流路,他认真的反思自己,之前闹出那么多事来,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总是将他心智不全一事太过放在心上,对他过于忍耐,太过纵容,其实好好教导,流路的心智不一定不能恢复。
唯一让他有些不适应的,大概是外出回家时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等在门口,无端生出了几分孤家寡人的孤独感……
两人不再同进同出,路俨毅吩咐柳伯每月给流路准备些月银,让他能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用再天天陪流路后,路俨毅恢复了往日的交际。
渐渐的他不再只停留在家中,三餐有两餐能见上他已经是幸运,流路越发沉默了。
怕他孤单,柳伯安排乳娘将小小姐带到了饭厅陪他。
流路明白柳伯的苦心,日日没事人一般吃饭,哄着路遂。
流路看着终于写得端端正正的三人的名字,眉开眼笑了,抬眼看去没有姐夫,只有青草绿荫,笑容停滞,最终叹了一口气,他抚摸着纸上三人的名字,眼眶红了一瞬,吸了吸鼻子,又勾起了笑容,将这张纸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在旁边的纸篓里。
不久前,他的书桌也从姐夫的书房搬出来了,柳伯在他的小院里重新布置了一个书房。
流路当时快哭了,强行勾起笑,什么都没有说。
自从路俨毅开始了社交,柳伯的事务也多了起来,府中常相见的就只有流路和路遂。
每次晚膳时未见到姐夫,流路都会在大门旁一个昏暗的角落等着,直到听见踏雪的马蹄声,才会悄悄的回到院子,在一片黑暗中蜷缩在床边看星空。
流路的心很小,他一直记得姐姐的话,只要能跟姐夫和宝宝生活,他会很乖的,他就着这个姿势睡到了天明。
直到亥时末才归家的路俨毅,带着些酒意,皇帝老儿不让他上朝不就是惧怕他结党营私拥兵自重吗?上次那事之后,路俨毅心底就有一股烈焰,流路不粘人后,他日日去营中练兵,同朝中联络关系,刚刚更是同几位将军饮了酒回来。
他路过流路的院子时,犹豫了一瞬,但见已经熄了烛火,还是未去打扰,抬步走进了路遂的院子,见她睡得安稳,才放心的回了自己院子。
他如今有些别扭,一边怀念之前的活泼热闹的流路,又觉得现在的流路刚刚好。
又等了几日,流路都没有见到姐夫的身影,那张写了三人的姓名的宣纸被他打开又收起,已经有些皱巴巴了,流路掰着指头数了,距离上次见到姐夫,已经时过了一旬。
随着时间的延长,他越发慌乱了,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去看看姐夫,又觉得姐夫很忙才没来看路路,他不该去麻烦。
乳母觉得这小公子最近越发不活泼了,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看着也是心疼,在他离开之后,还是找上了管家。
“您看,这……”乳母说完这些,又觉得有些逾越,讪讪的看着管家,
“我知道,你去忙吧。”柳伯沉着的回道。
但他其实也对小公子的状况忧心忡忡,眼见着那么活泼的一个小孩,变得安静,私下里也是跟将军提过几次,但将军认为小公子只是长大了懂事了。
柳伯叹了口气,想着要不给小公子找些事情做,终归要好一些。
第二日,将军府的花匠带了一批新采买的花替换府中枯萎和只开一季的花,柳伯灵机一动,单独留了些,让花匠搬到了流路的院子。
流路看着一群人进了院子有些惶恐,在看见柳伯时才安了心,他有些胆怯的想要靠近柳伯,却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无措的站在房间门口。
柳伯看清了他眼底的惊惶,来到他的身边:“路路可以帮伯伯种点花吗?”
“我种不好,会种坏的……”流路绞着衣袖,忐忑的说道。
“不会的,路路那么棒,这个花匠婶婶会教你的……”柳伯想了想,附到流路耳边说道:“等路路学会了,伯伯跟你一起去给将军的院子里种上花花好不好?”
流路眼睛一亮又一暗,摇了摇头:“姐夫不喜欢花花……”
“他喜欢的,他只是不好意思讲,我们帮他种上,给他一个惊喜!”柳伯回忆了一下,确定将军至少是不讨厌的,等种上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真的吗?”流路话音中带着欢喜。
“真的。”柳伯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我要跟着婶婶学!我学会了会把姐夫和宝宝的院子都种上花花!”流路高兴的迎上前去,豪言壮语撒了一地。
柳伯看他终于有了几分活泼,心底高兴,跟花匠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花匠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柳伯走后,他们两人一人种,一人跟着看,好一会儿,流路终于拿起了花苗,笨拙的挖坑填土,学着花匠的模样将花苗种下。
花匠见他学会了,才起身打算离开,又想起来管家的交代,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小公子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流路羞涩的笑了笑,半响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花匠完成了任务,跟被鬼撵一般离开了,原本种在廊下的花拉到了这里,她现在得再去采买一批。
流路一比一的将每一株花往院子里栽,过了辰时,日头就开始热起来了,他脸被晒得红彤彤的,却依旧坚持种着花。
午饭时,他也带着一身泥土赶去了饭厅,就连脸上都沾了泥,但精神头十足,柳伯带着笑唤人打来水,让他洗手净面,才吃上这一餐饭。
五月的天气,午时之后日头正大,流路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院子里忙忙碌碌,两三日他就将花一株株的种满了整个院子。
柳伯见状,又让花匠给路俨毅的院子送了一批。
最开始在姐夫的院子里忙碌时,流路还担心自己突然道姐夫院子里,被发现后会失去惊喜,暗地里也有些期盼能见到姐夫。
然而他的担心十分多余,不论他如何磨磨蹭蹭,四五日也是种好了,他就没有看见过姐夫的身影。
他慌张的跑去寻柳伯,期期艾艾的询问:“伯伯,姐夫好久都没回来了吗?”
“将军在军营里练兵,练阵,当时说大概十日左右回来,应该就这两天了。”柳伯笑着安抚他。
“哦哦,路路知道了。”流路应承着,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想不明白因为什么。
“这么久没见将军,路路想不想他?”柳伯逗着他。
“想……”流路说出想字,眼底都泛起了水光。
“哎哟,路路可不能哭,将军也想你呢,可别眼睛哭肿了,将军回来会怪柳伯没照顾好路路。”柳伯捏了捏他的鼻头,哄着。
“真的吗?”流路不确定的看着柳伯,若是以前这话他信的,可是都快两个十日了,路路乖乖的姐夫也没有来看过。快要涌出的眼泪,又被他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肯定是真的!”柳伯给他保证。
流路数着指头盼啊盼,盼到了路俨毅回府的那日……
路俨毅头重脚轻的回了府,连着十日的拉练,再做了一个演习,两军对垒,他训练出的士兵大获全胜,人一高兴难免多喝了些,更何况同袍们蓄意灌酒。
放纵自己喝得多了,多少有些失了理智,他脚步偏偏倒倒,却又径直杀向了流路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