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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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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虚白也不急,就着地上的锦垫一坐,眼神淡淡地落在那人身上。

上官歧生得极是出挑,却并非那种张扬艳丽的样貌,而是带着几分英气,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只有淡淡的血色。

一支乌木簪子将其如瀑乌发在颈后挽起,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一曲毕,尾音犹在厅中回荡,顾虚白沉默半晌,才轻轻鼓起掌来。

上官歧微微颔首,温声应道:“谢顾公子抬爱。”声音微凉,尾音微微下沉,倒不像想象中那般酥软勾魂。

顾虚白唇角噙笑,朝他勾了勾指尖:“过来坐。”

这等场合他实则从未涉足,对其中的规矩并不十分了然,内心亦有些忐忑,只得照着自己想象,半真半假地扮出几分随意风流。

一来熟悉气氛,二来,也好让对方稍稍放下戒备,顺势将话引出来。

但上官歧却未下琴桌,勉强挤出一个笑:“公子,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今夜恐怕无法让公子尽兴,若不嫌弃,我愿再为公子多奏几曲。”

顾虚白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迅速掩去:“哦?要走了?去哪里?”

“回广陵吧,这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了。”他眉眼低垂,神情竟现出一丝心灰意冷的惨然。

顾虚白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真倒擅长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若是不知内情,怕是真要可怜他三分。但就这副软弱皮囊,是两条人命抵押来的。

他将情绪压下,不动声色起身,弯腰,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留恋?旧情人?怎么,新人不比旧人好?”

上官歧身形极瘦,几乎没什么分量,骨骼硌得他胸口微微发疼。

那副身体在他怀中明显一僵,继而顺从地软了下来,微侧过身,慢慢蜷进他的臂弯。

冰凉的手指缓缓划过顾虚白的手背,像蛇一样柔软,却令他不寒而栗。

顾虚白本能地一阵恶心,抬手将手抽回。

“公子……”上官歧抬头望他,声音低柔,“若是勉强,便没意思了。”

顾虚白眸中微沉,忽地捏住他的下颌,逼视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怎么?你是说我在勉强你?”

“不。”上官歧弯了弯唇,将他的手指轻轻拨开,反客为主,抬手抚上他的脸侧,“公子看起来十分勉强,不像是来找我度过一夜春宵。

“似有话要问我,对吗?”

顾虚白心头一凛。

对方又补了一句,“你是来问我……长信的事吗?”

顾虚白一时有些难堪,原来崔青山所谓的“打点妥当”,竟是将实情和盘托出,害他白白演了半出戏。

他将上官歧推开:“你原来早就知道。”

“我猜的。”上官歧慢慢坐正身子,理了理衣袍,“公子一看便不是常来之人,除了恩客,我也没什么其他熟悉的朋友。

“听您言辞,也谈不上友善,那便一定是长信的朋友了。”

竟被他先套了话,顾虚白眼神一沉:“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行,有多少话是真心的。

“但卫长信,真真切切是因你而死。”

上官歧怔了一下,眼底有一抹痛楚一闪而过,真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入戏太深。

“他唯一的儿子,在他受刑那日,当场自尽。”顾虚白一字一句,从齿间挤出,

“你若还有半分良知,便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无论你做了什么,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

上官歧垂下眼帘,半晌才幽幽开口:“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信。但我对卫统领……是真心的。”

他勾了勾唇角,苦笑一下:“家姐最初叫我去接近卫统领时,我还觉得,大抵就是走个过场。

毕竟……我们年纪差得太多。

可真正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卫统领与别人……不一样。”

顾虚白微微皱眉,语气中隐约透出不耐:“你口中的家姐,是亲姐姐?是她指使你去接近卫长信?”

上官歧静静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是绮梦阁的妈妈将我们兄妹收养长大。

“家姐说,她拼命也要让我活得和她不同。”他轻轻笑了笑,“哪怕只当个不接客的清倌,也能保住些尊严。

“后来,家姐跟了沈大人,我们终于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了,不必再受这风尘之苦。”

说到这里,他微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沈大人待她很不好,常是又打又骂,但她为了我,咬牙都忍了下来。”

他抬眼望向顾虚白,眸光澄澈,几乎让人分不清真假,“后来,她唯一求了我一件事,就是这个。

“我……又怎么忍心违逆她呢?”

在这等风尘之地,人人背后都有一纸斑驳旧事,说来句句含泪,听来字字可怜。

若是惹得座上客一时动容,便能博得几日荣宠。

要说真心?或许也有,但到头来,和美色一样,不过都是秤杆一端,都是权衡的筹码。

顾虚白怎么可能轻易买账。

“那现在沈维死了,你姐呢?”顾虚白声音冷硬。

上官歧咬了咬唇,声音发哑:“她……供出了沈大人,可也没逃过一死。进狱没几日,便没了。”

说罢,眼眶泛起泪光。

本是妄图借他人之死,换自己一线生机。可世间最愚蠢的事,莫过于高估自己、看不清局势。

她到死都没明白,能保她活下去的,根本不是那些说出口的秘密,而是闭嘴。

而她供出的那些罪证,牵连的每一个人,捏死她都比碾死一只蚂蚁容易。

谁又会在乎一个失去了功能的弃子呢?

“你姐弟还真是一对亲爹妈生的。”顾虚白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刀子,“要不是卫家人刚烈,你以为你供出了卫长信,你又能活多久?”

上官歧怔了一瞬,突然像是被戳中心口,泪水倏然盈满眼眶,声音发颤:“我……我开头没想活。家姐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挂念的东西了。”

“但长信……他托人给我递了一封信,他说……他说让我坦白,让我好好活下去,他也会没事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是……”

他说到这,语气陡然哽住,泪水奔涌而出。

顾虚白却皱紧了眉头:“你说,卫长信给你递了封信?谁给你的?”

“家姐……”上官歧含泪答道。

顾虚白眼神猛然一冷,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几乎将他从地上提起,声音骤然拔高:“卫长信自幼行伍出身,连家书都得口述让人代笔,你说他写信给你让你出卖他?骗鬼呢?”

上官歧怔住,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张:“不……不可能,长信给我写了很多封……他怎么可能……”

“还有吗?那信呢?”顾虚白逼问。

“还、还有一封……”上官歧慌乱地翻找,终于从抽屉底部夹层翻出一封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像是翻看了很多次,折痕已经发脆。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寄的信,我不舍得交上去,便藏起来了……”

顾虚白展开来,只见露出几行娟秀小字,情意缱绻,末了还有几句露骨调情,令人不忍卒读。

“这些信,每一封,都是你姐交给你的?”顾虚白的嗓音暗哑。

“是……”上官歧怯怯答,“长信有空的时候……会直接来望归楼找我,但如果想我,就会托家姐给我带信……”

“你方才还还口口声声说,对卫长信有感情。”顾虚白怒极反笑,“他到底会不会写字、字迹是不是他的,你却全然不知。

“就算他要写,为什么要让人转交一道,你有没有想过?

“你也没有问过他。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

“卫长信是说过,说你还年轻,他想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但你也配?”

上官歧颓然坐倒,唇瓣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他颤颤地挣扎起身,爬到顾虚白脚边,拽住袖口,哑声问道:“公子,你的意思是……是有人利用我和我家姐,陷害了长信……对吗?”

顾虚白冷哼,一把甩开:“你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装什么无辜?叫人恶心。”

“不……公子……”上官歧跪着追上前,又一次揪住他的衣袖,“我知道我蠢,贪图安逸,见利忘义,我有罪……但我真的想赎罪……”

他凄凉一笑。

“你知道吗?所有人看我,眼神里都是下流的欲望,我看得懂,他们把我当玩物。但只有长信不一样……他把我当宝贝,他都舍不得碰我。

“他对我……实在太好。什么好东西都记得留我一份。最主要的是,只有他真的懂我。”

他眼中忽然泛起光芒,像是某段记忆被重新点燃:“我弹琴的时候,总觉得悲伤,人生空寂如雪,一切都只是过场……可他听了,便陪我一块儿掉眼泪。

“他说他只有一个儿子,我也只剩一个家姐。而他们都渐行渐远,那种孤独……真的太难熬了。”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到地上:“可是……可我……一切都错了……”

他哭得肝肠寸断,就算是顾虚白这种铁石心肠之人,此刻语气也稍稍缓了下来:“事已如此,口口声声说要赎罪,你又能做什么?”

上官歧抬起眼,眼眶红肿,声音还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给我家姐递信那人……我……我见过。”

“他穿得不像普通人,衣服上的纹饰,是宫里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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