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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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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环

我们家附近有片银杏树林。其实也称得上林子,就只有五六课银杏树,不过是小时候叫习惯了。

那时候,我还小,林子很大。我抬头满世界全是树叶簌簌,苍天古木将目之所及染成金黄色。

不知何时起,再看不过只有几颗静止不动的树,春夏秋冬轮转又轮回。银杏依旧在生叶落叶循环往复它的使命,它们看上去一直没变。

只有我一直在变。从天天藏在树上,到学业繁忙一周偶尔才去爬一回树。最后到即使路过也不会走过去,抚摸这些看着我一路长大的老朋友。

长大,成长,十八岁。二十,二十二,二十六……

对于上学时期的我来说,是在太遥远了。仿佛就是一辈子也达不到彼岸。以至于真的到达,又离开岸很远很远,还是恍惚如昨日,完全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青春少年就这么结束了,日夜颠倒只为提高几分的时光结束了。

不用再天天背单词,不用再疯狂写卷子,不用早上六点起九点归,不用再为找不到弄丢的作业而如临天塌翻遍全班,不用……

都结束了。我长大了。

落叶飘零,这么多年只有银杏叶一直未改变。在死寂中新生,又向着凋零而去。只有在它们的身边,仿佛我还是孩子。

我凝视树冠,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再对照记忆里的枝叶,寻找哪怕一丝蛛丝马迹。

有没有我躺过的痕迹,有没有折断的树枝伤痕,有没有我藏起来的白果子,有没有我抱上去玩得小猫呢。

如果找到了,时间会不会倒流呢。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啊。”

我苦笑着说。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时间倒流,我在树上一定也能看到他吧。

然后,我跳下去抱住他,笑嘻嘻地说抓到你了。他会骂我神经病吗?应该不会,他那么好心肠,又是三好学生,一定会很震惊地推开我,说你你你是谁。

我就说:“我是来自十年后的小燕子,这十年里我都在南迁,因为我喜欢你。”

你一定会更加认定我有病。离我远远的,我们在没有可能。但我死缠烂打追在你身后,用尽全力来到你身边。

但你去了北方。我们背道而驰,是我一直走错了方向。

对吗?

还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就和以前一样。重新开始也弥补不了遗憾。

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树上。我穿着高跟黑靴,米白色切尔西风衣,头上原本带着顶桃粉色费多拉帽,现在也已经被风吹落到地上的金色绒毯中。

秋风拂过树冠下面下去黄金雨,眨眼间帽子就被藏得密不通风。

暖黄温和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倾斜而下波光粼粼,闭上眼经历一场沐浴洗礼。

我摘下一片将落未落的银杏叶子,小小一片扇子便在我两指尖轻轻摇曳,它脉络清晰,暖光下散发深邃圣洁的光晕,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须臾放开手,自由的小叶子便翩跹而舞和万千银杏飘旋落入人间。

我在树上不知睡了多久,被午风挠得怪痒,我推开离我脸和很近且不停碰到我的树枝。目光掠过树荫,飞跃到枝叶盖住的人群中。

午后的时光总是美好的。尤其是这种好天气。阳光舒服,正适合出来晒晒。

大人带小孩,走走停停聊聊家常,奔跑玩耍嬉笑怒骂。远处树下还有老人围坐下棋。

脑海突然冒出上学期学得一篇课文。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其实也不能,都已经深秋。沐浴也是沐阳光浴,不是真的浴。

我伸了个懒腰,树上空间对我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小了,伸展四肢很难,如果紧张稍有不慎很可能会掉下去摔得个满地找牙,这个地方高度还是蛮高的。

但我好歹是从小爬到大,对我来说就跟睡着床上一样。

我是出来躲的。好不容易放个月假,又有一大堆作业。妈妈非要给我找个数学补课老师。说一个下午四小时才五千块钱,名师导学报学会。

一听就是骗子。我才不去,上课已经是折磨,还得躲着老师的目光生怕对视了就让我回答提问,现在就我一个人岂不是找虐么,谁要一对一。

我跑出来时妈妈也没追上来对我咆哮,就默认她也不想管我了吧。

我惬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想再次进入梦乡。底下传出来一阵喵叫。不是一只猫的叫声,有好几只猫咪都在此起彼伏地唤来唤去。

小区里有很多猫,有些是家里养的猫,主人心大让猫咪自己出来玩,更多的是小流浪猫,它们被喂得和家猫一样肥肥的。

小区的老人把它们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小孩也喜欢跟它们玩。

而脖子上有没有项链,可以辨别出是家猫还是流浪猫。

不过这些猫咪一般都不爱聚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是方便独占食物。

我好奇地往下看过去,果然看见好七八只猫咪聚在一起,围着一个人喵喵叫。

这人真奇怪,独享猫咪的宠爱还能无动于衷地站着。手里拿着本子在写什么。

我在树上,他在树下。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从他的身形和发顶辨别出他是个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很青春靓丽,应该年级不大。

一下子困意全无,我对这个人突然来了兴致,但没有马上跳下去惊扰走猫群,耐着性子看他会干嘛。

从我的视角上看,只能看到他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他手上的动作不是一直不停,写东西时动作很流畅,但会写着写着停顿下来,笔在指尖转,似乎在思考。

我玩心大起,摘了一片银杏叶朝他本子上垂直扔下去,有风摇摆吹拂,叶子也跟着摇摆吹拂,就当我以为落不下时,黄金叶不偏不倚落在他的本子上。又刚好是我摘下的那片。

风又起,又是一阵雨。

叶雨落在他身上,他抬头仰视黄金雨,我藏在树枝叶中他看不见我的。他的笔停下来,但很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行云流水。

猫还是没有离去。他都没有喂食连互动都没有这么冷漠无情,是怎么做的让猫猫们留下来陪他玩的。

我有点醋了,以前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猫猫零食,还买了猫猫玩具。也没见到它们跟我玩很久,看到爷爷奶奶们或是其他小朋友就很快跑走了。

他是猫薄荷吗?这么吸引猫。

无情的人类,还在写写写。

他一直没有走,我也跟着一直待在树上。这不知过了多久,我哈欠都打了好几个。揉了揉眼睛,在喵喵叫声中渐渐犯困想着先睡会儿。

结果这一眯眼就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黄金暮色,潇潇簌簌。我打了个激灵,已经没有喵叫了,想着人应该也走吧。

视线随叶下移,刚好与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对视。

斑驳的光影,明珠般的眼睛,温情莞尔一笑,一切好像融入暖色电影。

我呆愣住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灿然一笑,礼貌地回礼。

我三两下跳下了树,理了下睡乱的头发。走近他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要走时,想再看看树。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他的本子放在胸前,说话时不快不慢,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清越悠扬。

少年长得很白,目光清澈。左眼下有颗痣,金色的、浅浅的。

“反正比你早。”我从那颗痣上错开目光,看着他的本子说,“你写了那么久,是在写什么?”

他将本子递给我,我打开翻过几页,不知从何看起。

第一页和最后一页都有写或者画东西,中间也有画过的地方,也有空白的地方。但要找一页空白张,很难看到。

这要写什么东西必须得见缝插针吧。

还有这字。

是字吧,还是画画?

就算是画吧,可这画风怎么也参差不齐。

饶了我没有艺术细胞,看不懂创作。

我把磁扣笔记本还给他时,看了眼扉页上,没有名字。

只写了一串字母——Alt kommer tilbake.

我肯定这不是英语。虽说我英语全校不拔尖,但也不至于基本单词语法也看不懂。

“意思是一切都会归位。挪威语。”

我试着用读英语的方法去拼读它,发现开始就失败了,读起来好怪,我问道:“为什么写这句?”

“我在家里的一张照片上看到的这句话,”他读了一遍,像在歌唱,歌词古老神秘,“很有意思不是吗?我听说过一个说法,时空是个莫比乌斯环,过去就是未来,未来就是过去。”

我笑着问:“那现在呢?现在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等我以为他进入学者式思考时,他忽然说:“现在永远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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