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蹲在空调外机上打了个哈欠，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防盗网。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整栋公寓楼就剩三楼那扇窗户还亮着灯，活像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让我看看今天又是哪位人类在熬夜修仙——"墨团轻巧地穿过玻璃，落在堆满参考书的书桌上。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生正对着卷子抓耳挠腮，右手食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活像在给无形的祖宗磕头。

突然，男生猛地坐直身体："苏子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他背到一半卡壳了，急得用中性笔戳自己大腿。就在这时，墨团看见男生背后的空气泛起涟漪，一根泛着青光的手指从虚空中伸出，轻轻点了点摊开的《古文观止》。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男生福至心灵般喊出来，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墨团顺着那根手指往上看，嚯，好家伙！一个穿着褪色长袍的书生正飘在半空，辫子上的红绳在月光下像条小蛇。

"这位兄台，"墨团蹲在台灯上冲书生鬼搭话，"您都作古多少年了还兼职家教呢？"书生鬼被突然出现的黑猫吓得一哆嗦，辫子上的红绳差点缠住电风扇："妖、妖怪！"

"彼此彼此。"墨团甩甩尾巴，"您老半夜显形辅导高考，搁我们妖怪界也算行为艺术了。"它凑近打量书生鬼，发现对方长袍下摆还沾着墨渍，右手维持着握笔的姿势——中指第一个关节有块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写字磨出来的。

男生陈默对这场跨物种对话浑然不觉，正美滋滋地在默写题上写下刚"灵光乍现"的句子。墨团看着书生鬼颤巍巍地飘到陈默身后，对着物理卷子直摇头："奇技淫巧..."

"您老就别挑三拣四了，"墨团用爪子勾住那根红绳晃了晃，"这年头当鬼还搞专业歧视？"话音未落，红绳突然迸出火星，烫得墨团"喵"地窜上书架。

书生鬼慌忙把红绳塞回衣领："此乃...咳，总之动不得。"墨团眯起眼，那根褪色的红绳分明打着个精巧的绳结——是上吊用的那种。

凌晨三点二十分，陈默终于栽倒在枕头上。墨团看着书生鬼轻车熟路地穿过墙壁，好奇地跟了上去。没想到这老古董居然熟门熟路地飘进了——网吧？

"每月十五子时，此处的铁盒子会显露天机。"书生鬼严肃地指着某台电脑。墨团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电子版。更绝的是，这鬼居然用念力在搜索引擎里输入："2024高考作文预测"。

"您这算不算赛博作弊啊？"墨团笑得在主机箱上打滚。书生鬼却突然对着弹出来的"元宇宙"广告发起呆："当年若有此物，何至于..."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

回程时墨团终于套出话来。书生鬼名叫柳逢春，雍正年间秀才，连续落第七次后在某次乡试中——"罢了，陈年旧事。"柳鬼说到一半突然打住，指着早餐摊前背单词的陈默："此子与老夫有缘。"

"什么缘？前世是您案头墨锭？"墨团刚吐槽完，就见陈默掏手机扫码时，柳鬼突然扑向付款码："且慢！此符咒图案凶险！"结果当然是从二维码中间穿了过去，倒是把早餐摊主吓得多找了五块钱。

第二天夜里，墨团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专业辅导"。柳鬼不仅把《赤壁赋》翻译成RAP帮陈默记忆，还发明了"托梦背单词法"——可惜陈默梦见自己在跟苏轼对骂英语四级词汇。最绝的是当陈默解不开几何题时，柳鬼直接上身，用毛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幅《清明上河图》风格的辅助线示意图。

"您老生前该不会是画师吧？"墨团刚问出口，柳鬼突然暴怒："圣贤书岂是...！"话没说完，红绳突然勒紧，在鬼脖子上勒出淡淡的光痕。墨团这才注意到，每当柳鬼情绪激动时，那根红绳就会微微发光。

凌晨四点，陈默突然抽出一张泛黄的试卷。墨团认出那是柳鬼的"遗物"——不知怎么混进了现代复印纸堆里。当陈默念出卷首"乾隆三年江南乡试"时，柳鬼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这个考生有意思，"陈默指着柳鬼的答卷，"策论题明明问治国之道，他偏写'愿天下寒士俱得温饱'..."话音未落，台灯突然频闪，柳鬼的身影在明灭间时而是青衫书生，时而是浑身湿透的落水鬼模样。

墨团突然明白了什么。它跳上试卷，爪子按住柳鬼当年写的最后一行字："宁可枝头抱香死——"后半句被大片墨迹污损，像极了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何曾吹落北风中。"柳鬼轻声念完，脖子上的红绳"啪"地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