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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尽是洛阳人旧墓(5)【修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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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父亲才能点头让儿子去赴死呢?

虞国公知晓她的埋怨,但他也没有办法。他缓缓蹲在一边,双手捂住脸:“夫人,我之痛,并不比你少。可这病,它是治不好的。它就像是吞噬人血肉的蚂蚁,密密麻麻爬在逢林的身上,一年,两年……这般啃食下去,逢林就算熬到最后,也就只剩下骨头了,我不忍心啊……”

虞国公夫人终于看向了他。她发现,他的鬓角已经发白,逢林提及长眠之事才两个月,他却像苍老了十岁一般。

曾经叱咤沙场的老将如今像一只鹌鹑一般蹲在角落里,她看得心神皆痛楚起来,但还是狠起心肠道:“我不会同意的。”

她不但不同意,她还要剖出他的心肝来看一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逢林的死来为太子铺路!”

当年,先皇后生下太子和寿王这对双胎去世,陛下为了造反,隔年就娶了苏州世族秦家的女儿为妻。

秦后在一年后也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如今已有二十二岁。

虞国公夫人心中明白现在局势万分紧张——新朝初立,陛下却病重不起。太子虽然有虞家和李家,许家等诸多一路打江山的大臣支持,但秦后所出的安王背后却站着姑苏等世家。

前朝以来,世家垄断朝堂,寒门难出贵子,就连前朝皇帝也被他们玩弄鼓掌。如今新朝初立,陛下决计推行科举制,破开先例,以才选人。但还没开始实施,阻力便诸多而至,为首的就是秦家。

陛下暂时动不了秦家,但秦家却已经磨刀霍霍。

如此危局,太子一系必须要做些什么来稳住朝局,秦家也想趁着陛下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来夺嫡,好占住一个名正言顺。

两边已经势如水火,为了那个皇位,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但却不能用她儿子的命!

虞国公夫人想到这里噌的一声站起来,狠狠一脚踢开凳子,“外乱未平,内乱未歇,你们就开始争权夺利——”

“虞舍之,你想做什么?你想要逢林的死做什么?”

虞国公叹息:“夫人,你想多了……确实是逢林熬不下去了。”

虞国公夫人大怒出声,“虞舍之,你我少年夫妻,生有三子。老大十八岁去世,我不曾怪你。老二十五岁去世,你三日未进食,我陪你一起熬着,宽慰你这是为了天下百姓。后来逢林十二岁就去了战场,你惴惴不安,还是我告诉你,生死有命,人人死得,咱们的儿子也能死得……”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起来,“可我的儿子能死在战场上,却不能死在这种党争阴谋之中——”

虞国公惭愧低下头,“夫人……”

他思量了一瞬,到底还是沙哑着声音道:“去年秋的云州之战,明面上是因为督军苏长河贪图功劳谎报军情,逢林这才遭了埋伏,让三千镇北军均死在了沙漠里,但暗地里,却是当时也在云州的秦国公设局,想要杀害逢林,打压镇北军。”

虞国公夫人当然知道此事。

这事虽然没有证据,但已经私下传遍了。

可陛下只处置了苏长河,并没有动秦国公。秦国公还对外道:“陛下明鉴,虞舍之这贱人竟用儿子的命来污蔑我,他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虞国公夫人就抬眸看向虞国公,“我知道,从去年到今日,朝堂内忧外患,秦国公势力大,世家盘根错节,秦家一时不能动。逢林知道后,并没有求着你立刻鸣冤,而是帮着你辅助太子,想要借住太子和你杀了秦国公为镇北军报仇。”

她笑了笑,“而今,陛下病重不愈,你也准备好了一切,便要拿我儿子的命去开第一刀吗?”

虞国公就叹息,“夫人,是逢林自己愿意的,他本就要死了。”

他道:“除了我们两个和苏道长,无人知晓他得了兵火失心,也无人知晓他的死意,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利用好他的死,就加大了胜算。”

他低声道:“陛下……陛下他最近有些摇摆不定。”

许是人快死了,就有些情义在身上。

陛下想要留下安王和秦后,所以连着秦国公也被他记起些好处来,并不愿意去杀,只想设局幽禁。

虞国公想到这里叹息,“陛下这般,我也能理解,但咱们却不能等了,再等下去,错失良机。”

他看向她,“无论你同意不同意,逢林都会去做。可你是他的阿母,他还是想要你的同意……夫人,你就松松口答应了吧,至少别让他带着遗憾走。”

虞国公夫人就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了,只摆手道:“不用你管——我的儿子,我自己来救。”

你能如何救呢?是他自己想不开。

虞国公便再次长叹一声。半晌之后,他问,“那位兰姑娘是什么人?你怎么去为她和逢林求了婚?还告诉了她逢林的病。”

虞国公夫人讥讽:“她跟逢林有一样的病,是同病相怜。昨日我瞧见逢林不排斥她,还愿意跟她说笑,我就想撮合他们两个。你放心,我看着她,不会坏你的事。”

虞国公:“真的?没有其他打算?夫人,现在紧要关头,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虞国公夫人便冷笑出声,“打算?你也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成?我儿子断了腿想死,我找了一个他愿意与之说话的姑娘给他,想让她早早跟我儿子成婚,给我生个孙辈传宗接代,这还要什么打算?”

虞国公被她怼得脸色苍白,不敢出声。又见烛火快灭了,便走过去为她换了一盏灯。

他低声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虞国公夫人别开脸,却又忍不住捂脸大哭了起来,“我不是没死过儿子,不是硬要逼着他熬下去……”

虞国公唉声叹气,不断用手轻轻安抚。

大概过了一刻钟,虞国公夫人甩开他的站起身手,又一把擦掉泪水,走到屏风后打开箱笼,从里头拿出一个木盒来。

跟兰雀盛放书灰的普通木盒不同,这算是一个小匣子,上头雕刻着一棵柏树。

当年,她给逢林取了柏行二字,便是希望他如松柏一般常青长寿,做一个如柏树一般的君子。

可惜了……要是不生在战乱里就好了,逢林读书极好,自小本就是想要做宰相的。

她轻轻摩挲着上头的柏树,然后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封封信件。

镇北军上战场之前,都要留下一封遗书。但也不是人人都写的,更多的是好几个同乡在一块,让识字的人为他们写一句:“一切都好,等我归去。”

他们这些信都存在了军营里,有人专门为他们管着。若是他们死去,便会有人为他们送回家乡,送到家里人手里。

这是镇北军的规矩。但战乱中事事不定,打起仗来哪里顾得书信,家书便丢失了大半。

虞国公夫人近一年来都在让人去寻这些遗落的家书,寻到今日,已经有一百多封。她将它们都存在了这盒子里,只等让人送出去。

虞国公走到她旁边,轻声问:“里头有逢林的吗?”

虞国公夫人点点头,拿起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她打开,上头只有行写匆匆潦草的一句话:君子以身死国,母亲不必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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