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符箓的人不少,至少符修就不少。
只是这明显不似平常的召唤符,得好好看看。
村长愣了一下,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好像……好像叫什么庆黎。太久了,我都有些忘了。”
时郗念着这个名字,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印象。
她还没想起来,就见林妤一把捏碎了杯子。
“无事。”见两人望过来,林妤淡声摇头。
庆黎……庆念慈……
幸亏她多问一句。
庆念慈本人是剑修,但在外游历多年,认识一些符修倒是也不奇怪。
听村长描述,符纸是三十年前的东西了。也就是说,至少三十年前,庆念慈就……
林妤冷静下来,三十年前她还未到三墟,更多的事也不知道,还是回头让别馆查一查才对。
思绪不过一瞬,林妤快去回神,仿佛没看见桌上被她捏碎的杯子,只静静看着村长:“多谢告知。我会帮你解决麻烦,你自己也好自为之。”
林妤拂一拂衣袖,抖落不小心沾上的水渍,拉着时郗离开。
待走远了,再不怕被人听见,时郗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师姐是如何看出,那一家人的死和村长有关的?”
林妤淡笑:“猜的。”
“唉。”时郗长叹一声,“师姐不愿说就算了,怎么这么敷衍我。”
林妤突然停下脚步,淡笑地看着她,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真是猜的。”
“你仔细一想,也能往这方面猜。”
时郗听了这话,果然认真思考起来。
“况且我最开始可没说是村长杀了他们的,我只说他们的死和村长有关。”林妤边走边道。
“从我们找上村长开始,他就已经笃定了我们会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时郗了然点头,虽然已经猜出来了,但她还是问:“所以最开始他一再阻拦我们插手此事,也是为了让我们过去察看情况吧?”
林妤点点头:“应该是。不过可能也确实担心我们也像以前的修士一样,有去无回。”
说到这里,林妤回忆先前见到的那只……妖。
“你觉得它实力如何?”
时郗仔细想了想,中肯道:“看着吓人,尤其是那团黑雾,实则实力不高。”
“也不能说不高吧……”时郗不知道怎么说,思考了半晌,“我总觉得,它对我们没有杀意。”
“你也这么觉得?”
“也?”时郗敏锐抓住这个字,点点头,“我总觉得它不太对,和我以前见到的妖都不一样。话说,它到底是妖还是什么,我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林妤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鬼头妇。”
鬼头妇,无头人,手里拿着骷髅头放在腿上,被人看见会匆忙将头放到脖子上。【注】
不过这个……今日所见,有些不一样。
林妤见过一次鬼头妇,刚上三墟时,听说大长老门下庆师姐捉了一只奇怪的妖,她同谢韵跑去看热闹。
虽然没见过,但浑身的妖气就已经说明了,它是妖。
但今天这个不太一样,没有妖气。
一点也没有。
所以第一次见时,她吓了一跳,倒是没想起来这是什么。
时郗念着这个名字,发现自己不知道。
林妤简单解释两句,她“哦”一声,随即就有了新的疑惑。
“可她要真是妖,又怎会没有半分妖气?”
林妤没答。她也说不好这个问题。
她只道:“见了就知道了。你不是说她对我们并没有杀意吗?”
时郗笑两声。没有恶意,这倒是真的。她当时还好些疑惑。不过后来听了那个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
还是刚好重名了。
这事儿时郗没给林妤说。
两人又回到那座青砖瓦房里。
黑雾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房子里寂静得厉害,什么声音都没有。
两人绕着走了一圈,没发现鬼头妇,又往后院走。
“等会儿还是要小心。”正要进门之际,林妤拦住时郗。
时郗一愣,轻轻放下步:“好,师姐也是。”
林妤轻轻应一声,和时郗一同往后院走。
相比前院,后院更加安静,也更加昏暗。明明采光是极好的,可偏偏被一层黑暗笼住。
林妤拿出灯,黑暗见了光,纷纷躲避,竟就这么在两人身前开出一条道来。
两人对视一眼,沿着那条道往前走,进了一个小房间。
果然见那鬼头妇抱着脑袋坐在床头。
饶是已经见过一次了,时郗还是打了个寒颤。
看得出来,这是一名女子的闺房,只是时日已久无人洒扫,倒是萧瑟了。
见两人进来,鬼头妇慌忙将头放回脖子上,又转了转,十分慌忙地开口:“你们……你们是谁……”
“你们是修士?我没有吃人。”
“你们是……你们……”
她突然不说话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会儿停在时郗身上,一会儿又落在林妤身上。
如此来回,最终才摇头否定:“不对,你们都不是……”
听到这里,林妤心中一动,见她果然没有攻击她们的意思,便问:“你在等谁?”
她的话让对方仿佛突然回神,看上去很不解。
“等…谁?”
“我等……我等……”
她说了半天,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了,反倒是盯着林妤:“你是什么人?”
“为何你的灵气……和她一样?”
林妤轻轻蹙眉,她在三墟求得机缘步入修行道,所修行的功法自然也是三墟的。这灵气嘛……或多或少带了些三墟的味道。
这妖认得三墟的人?
“和谁一样?”她反问。
“和……和……”鬼头妇想了许久,又突然将脖子上的脑袋取下来。
两人已经见过了,此刻已经不再惊讶。
过了许久,那颗待在她腿上的脑袋才开口了:“和……和灵浠很像。”
“你……你是她师妹吗?”
林妤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听错了。
再一想,估计是重名了。
灵浠都不见了多少年了,她们在上清境中所遇,不过是一缕灵浠灵力所化的幻境。
这妖看上去顶多几百岁,怎么可能认得灵浠,还不知外头发生的变化。
“你是谁?”林妤没答,反问。
“我是谁?”鬼头妇似乎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半晌,四周黑雾起了又散,散了又起,才听她小声道:“我是许千忆。”
“不对不对,我不是许千忆。”
“我是薛筝。对,我是薛筝。”
“我等灵浠。”
“她什么时候来?”
如果说她说她叫许千忆时,林妤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那个薛姓一出来,两人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又是薛?
和这个姓过不去了是吧?
此地距烟城近,不过几日的功夫。姓薛……莫非是烟城人?
“你是烟城人?”时郗看林妤一眼,看向许……薛筝。
“我……我不是烟城人。我等灵浠。”
“我等灵浠。”
薛筝不知想起了什么,看上去十分害怕,又十分慌乱,她着急忙慌地将头放回去,局促地起身,朝着两人走过来。
林妤伸手挡在时郗跟前,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薛筝见状,停下脚步,见两人害怕她,似乎十分尴尬,有心解释,又什么都没说,只反反复复一句话:“我等灵浠。”
“她什么时候来找我?”
薛姓在前,林妤很难不将这个名字和那位灵浠圣者联系起来。
她想了想,姑且假设薛筝等的就是那个灵浠,问:“你们怎么分开了?”
听了这话,薛筝仿佛有些害羞,黑雾将她完全笼罩。
“她说,她喜欢我……我就走了……我也不想走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林妤和时郗都听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此灵浠就是彼灵浠。
这位薛姑娘……恐怕就是当时那个葬身火海的姑娘。
时郗明显感觉到,薛筝才说完,她体内就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和激动。
是了,灵浠的心魔,本就是因薛筝而起。
悲伤……激动……都是正常的……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林妤又问。
薛筝仍然躲在黑雾之后。
“我被镜子困住了……后来又跑出来了……她当时已经没了呼吸,被人扔在乱葬岗。我没有身体,很快就会消失的……我……我借她的身体用一用……”
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林妤和时郗都听明白了。
薛筝葬身火海,灵魂大约是被困在上清境中,后来不知怎么又跑出来,因为没有□□灵魂会很快消散,所以在乱葬岗随意寻了具尸体。
估计就是那个叫许千忆的姑娘。
“我…她…被人抓来练药,没成功,我就…她就变成这样了……”
林妤了然,虽不知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要用活人练药,又失败了,反倒让无辜之人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已无心追究。
她想了想,又问:“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她想了许久,符箓召她过来,本来要烧毁的符箓被她吞下,此后在这里逗留多年。怎么看都不对。
“我闻到了灵浠的气息。”这次薛筝没有犹豫,快去回答。
“我等了她好多年,我想告诉她,我当时不是故意要躲着她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灵浠的气息……三墟的气息吧……
庆念慈也是三墟弟子。但是这么多三墟弟子,薛筝是如何找到的?
她还没问,薛筝又开口了。
“有个人……给了我……给了我一张符,可让我一直顶着这具身体行动。我把它吃了,后来过了好多年,我的身体有些……有些不受控制了……刚好,我又闻到了符的味道……”
薛筝眼神呆滞,静静回想。
“谁给你的符?她为什么给你?”林妤忙问。
这次薛筝想了很久。
“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妤按下心中的急切,等着薛筝慢慢想。
“她问我……问我知不知道南海……”
南海?
林妤不明所以,时郗却是心头一震。东南西北,怎么偏偏是南海。
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不管两人再怎么问,薛筝已经说不出其他的了。
林妤也就渐渐放弃,想了一圈,似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时郗就听她淡声道:“村子里经常有人消失,是你干的?”
虽是反问,却是肯定语气。
黑雾涌动如潮水,露出薛筝的面容,她的脸上仍有两行泪痕。
“我不吃他们……我会……我会死的……”
她突然移到林妤面前,死死盯着时郗:“我……死了…我就等不到你了。”
时郗心中一震,她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魔族气息。
好在黑雾也到了她身边,替她遮掩几分,她连忙用灵力将其压下,顺势坐跨一步到林妤身后。
林妤已经拔剑。
“灵浠已去。既然你杀了许多人,我今日也不算冤枉你。你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薛筝已经朝她过来。
她不再犹豫,挥剑砍下。
“你有什么话,你且慢慢说与她听。”
断水剑下,黑雾喷涌,又瞬间消失。
薛筝的头“骨碌骨碌”滚下来,停在一旁。
脸上带着浅浅微笑,泪痕犹在,只是已经没了半分气息。
时郗看着淡然收剑的林妤,说不出话来。
“你……”
“你怎么就将她杀了?!”
“她是妖,又杀了许多人,我不杀了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