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艾·阿夏!!!”
娜美震耳欲聋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少女攥着账单的指尖泛着青白,仿佛要将那叠沉甸甸的账单捏碎,密密麻麻的数字如同黑色的潮水,随着她用力一甩,如雪崩般倾泻而下。
一张张写满天文数字的纸张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纷纷扬扬地铺满地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惨白的冷光,仿佛是给阿尔准备的死亡通知书。
躲在山治背后的阿尔浑身紧绷,若不是继承了更多人族血统,此刻只怕早已像母亲那样炸起飞机耳。
她的蓝眼睛在房间里慌乱地扫视,试图寻找逃生路线——但娜美如同守护宝藏的巨龙,稳稳堵在唯一的出口,天候棒在她手中泛着危险的冷光。
阿尔又试图往索隆身后缩了缩,却发现这位绿藻头剑士只是默默往旁边让了让,完全没有庇护她的打算。
阿尔的目光慌乱游移,落在半开的飘窗台上,蔚蓝广袤的天空似乎在诱惑她逃离这即将爆发的风暴。就在她膝盖微曲准备纵身一跃的瞬间,山治早有防备的手掌如铁钳般扣住她的肩膀。
“别胡闹。”山治额角渗出冷汗,即使同为保守秘密的共犯,此刻也不敢挑战娜美的底线,“这笔烂摊子你必须自己收拾!”
收拾?怎么收拾?
阿尔在心底哀嚎要是让娜美知道,这笔足以买下十艘梅利号的钱财,全用来赔偿阿拉巴斯坦八百年历史正文……
阿尔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被娜美暴揍后,凄惨地躺在医疗室里的画面。
虽然以她的身手,真打起来未必会输给娜美,但阿尔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逞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苦涩,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我、我保证会想办法补上的!”
回应她的,只有娜美冰冷如霜的眼神,以及天候棒蓄能时发出的低沉嗡鸣,随着娜美一步步逼近,阿尔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无处可逃。
海德林在上,这可比塔塔露追她还可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乌索普端着笔记本准备记录天候棒最新调试数据时,他的余光瞥见床上的身影微微颤动。
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撕破沉重的气氛:“睡得好舒服——!”
伴随着木板床发出的吱呀声响,路飞猛地坐直身体,明明身上还包扎着绷带,脸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路飞揉着惺忪的睡眼,咧嘴笑道,“肚子都快饿瘪啦,有没有肉吃?”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仿佛往沸腾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瓦解。草帽海贼团的船员们的吐槽声瞬间充斥着房间。
阿尔暗自庆幸众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瞥了一眼转身训斥路飞的娜美,那道橘色身影暂时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阿尔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悄然挪动脚步,尽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后退,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向房间门口挪去。
终于,她摸到了门把手,轻轻转动,在门轴发出轻微吱呀声的瞬间,闪身溜出了房间。
然而,还未等她迈出第二步,就看见后勤领班蒂菈歌坦推着餐车堵在前方,就在她挣扎着想要让开道路再跑时,一道熟悉的笑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娜美双手抱胸,踩着轻快的步伐走来,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阿尔僵在原地,从未为钱财发过愁的她,此刻却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娜美在涉及财宝的问题上竟如此执着。
“债务,我会记下的。”娜美白了一眼阿尔,她是那种没有眼见的人嘛,看阿尔的习惯就知道,要不如开个口子放利,这样钱就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手上。
“啊、哦哦,好。”阿尔点了点头,阿拉巴斯坦因为沙·克洛克达尔的事情,暂时关闭里所有的赌场,不过伟大航道上的国家数不胜数,还有很多机会,大不了再黑吃黑,找些中间商就是了。
这头,娜美愉快的看着阿尔在债务清单上签字画押。
那头,路飞一口气吃完了水果点心,叫嚣着还饿。
“我还要!再给我十盘!不,一百盘!”
蒂菈歌坦的银发在炉火映照下泛着金光,她挥舞着铸铁锅铲的速度快得几乎凝成虚影,三十年侍奉王室宴席的经验此刻全化作对海贼胃袋的挑战,油花在铁锅里爆开,香气弥漫整个长廊。
女仆们托着银质餐盘的身影在回廊间穿梭如蝶,当她们凑近王宴庭时,就会被如狼似虎的草帽成员瞬间包围,空盘子堆叠的速度比厨房出餐还快。
乔巴缩在桌角,毛茸茸的爪子死死护着最后一碗海鲜粥。路飞伸长的手臂擦着它头顶掠过,却被索隆眼疾手快地截住,蛋包饭的香气还未散尽,就稳稳落在阿尔面前的骨瓷盘里。
“光是一个路飞就够麻烦了。”屡屡被抢走盘子的乌索普拧开陶罐,暗红色的特制辣椒酱如岩浆般缓缓挤出,在鲜嫩的肉排上勾勒出危险的纹路。
“阿尔,尝尝这个。”他露出标志性的狡黠坏笑,将盘子推了过去,“特制秘方。”
阿尔毫无防备地咬下一大口,而比她更早发出哀嚎的,是一把抢过盘子的路飞——少年跳着脚在大厅里狂奔,嘴里不断发出“好辣!好辣!”的惨叫。
她垂眸盯着瓷盘里滋滋冒油的肉排,歪了歪脑袋思考片刻,殷红辣椒酱在金黄的油脂中泛着诱人光泽。
阿尔抬起眼睫,欢喜的目光直直撞进乌索普惊愕的瞳孔里,她指尖轻点着空掉的酱料碟:“这个辣酱还有多余的吗?麻烦再添一小碟。”
乌索普藏着调料罐的手僵在背后,夸张地捂住额头,喉间溢出一声哀嚎:“你该不会是辣椒恶魔果实能力者吧!”
他的哀嚎瞬间被淹没,路飞正单脚跳着在原地打转,通红的舌头几乎垂到胸口,抓起桌上的面包、水果疯狂往嘴里塞,连带着葡萄叶都囫囵吞了下去。
原本就狼藉的宴席瞬间清桌,唯有阿尔面前的两盘肉排岿然不动。切割肉排的银刀却稳如磐石。她将裹满艳红辣酱的肉块送入口中时,唇角甚至没沾到半点酱汁,随着手腕优雅翻转,骨瓷盘里的肉排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路飞滑稽的模样彻底引爆了宴会厅的气氛,薇薇公主一手捂住嘴,肩膀仍因克制不住的笑意微微颤抖;国王寇布拉眼角笑出了皱纹,连平日里板着脸的士兵们都绷不住。
宴会厅里此起彼伏的笑声混着杯盏相碰的脆响,在穹顶下撞出层层回音。
蒸腾的水汽如薄雾般笼罩着王宫引以为傲的大浴场,朦胧间传来男生们兴奋的欢呼与笑闹声,混着水花四溅的哗哗声,在空气中肆意流淌。阿尔站在浴场入口处,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目光却略显游离。
娜美甜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阿夏,一起来放松一下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晃了晃手中的浴巾,眉眼间满是期待。
阿尔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温和却坚定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娜美。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却不容置疑。
告别娜美后,阿尔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推开宿舍木门,角落里早已收拾整齐的行囊静静伫立,她目光在一旁的通缉令上停顿片刻。
“一亿贝利。”
早在宴会开始前,众人便已悄然定下了今晚离开的行程。
这段时间暂留在王宫,一来是为了等待路飞从昏迷中醒来;二来,山治今天上街采购食材时,又瞥见了海军在王宫门口催促的身影。
这个发现如同一记警钟,让所有人意识到他们不能再继续耽搁,必须尽快离开,避免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吗?”阿尔叹息,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体温焐得微热的悬赏令——妮可·罗宾离开前送来的,还带着港口城市油菜花特有的熏香,“我有干过这种事情吗?”
“火烧红土大陆……”
她喃喃复述着悬赏令上的罪名,记忆突然翻涌:冲天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空的玛丽乔亚、天龙人惊恐的哀嚎混着烈焰噼啪声、还有赤犬岩浆拳擦过的灼痛。
当时只顾着愤怒的宣泄,竟没料到这场惩戒会换来如此天价悬赏。
“不知道龙现在悬赏多少。”
她凝视着对折整齐的,崭新的,印有她画像与名字的悬赏令,画像上自己的面容被画师刻意扭曲,眉梢斜飞的弧度带着几分张狂,却与此刻她眼中的倦意形成诡异反差。
「B 270,000,000-」
“揍天龙人这么会值钱吗?”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无声嘲讽。
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深深的疲惫,阿尔缓缓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那张悬赏令最终轻飘飘地落入垃圾桶。
“嘛,无所谓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如跟着阿尔菲诺小少爷遭罪的时期,又比如被芝诺斯追到宇宙尽头。
阿拉巴斯坦特有的纯白织锦滑落肩头,暴露在烛光下的背部布满灼痕,那些扭曲的疤痕如同凝固的岩浆,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旧伤之上,与半轮的刺青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弯腰拾起那件折叠整齐的蓝色棱纹短衫,柔软的布料摩擦着掌心,利落扣上暗银纽扣的瞬间,腰间的皮质绑带自然地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形。
最后,她伸手取下悬挂在壁钩上的红顶无沿帽,将帽子轻轻扣在头上,遮住了折断的角,金属纽扣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轻响,月光下的阴影恰好遮住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娜美推门而入时,只见阿尔正将最后一页画册合上,牛皮封面还沾着沙漠特有的金红砂砾,锃亮的悍斧斜倚在桌边,刃口泛着冷冽的光。
“走吧,薇薇帮我们准备了快跑鸭队。”娜美望着伙伴利落起身的模样,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急切。
窗外,黑鸭正发出高亢的鸣叫,像是催他们启程的鼓点。
从阿尔巴那到梅利号停靠的海湾,横亘着广袤无垠的赤色沙漠。更何况,海军集结的消息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众人头顶,驼队慢悠悠的步伐显然已无法满足归心似箭的迫切。
高大的Ace抖着尾羽,用喙狠狠顶开试图靠近阿尔的同类,眼睛里满是固执。
乔巴踮着脚扯住阿尔的裤腿,鹿角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它说......说想亲自送搭档最后一程!”
阿尔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掌心贴着Ace温热的脖颈,指腹掠过它颈间镶嵌金铃的皮绳。
“那就拜托你了。”
她利落地翻身上鞍,皮靴扣紧脚蹬的瞬间,目光与不远处的薇薇撞个正着。公主的裙摆被风吹起,脸上的笑容明媚又酸涩。
Ace长鸣一声,率先踏碎满地碎光,身后的快跑鸭群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地朝着沙漠深处奔去。
娜美攥着缰绳回头望去,薇薇的身影在宫墙下逐渐缩成单薄的剪影,她咬住下唇,将未说出口的承诺咽回心底。
“薇薇一定会来的吧。”路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草帽被风掀起又稳稳扣在头顶,语气里带着独属于他的笃定。
阿尔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垂在肩头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不会吧,薇薇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她身上肩负着整个国家的责任。
薇薇既然能够坚持在巴洛克工作室卧底两年,寻找拯救国家的方法,必然不会轻易舍弃这份觉悟。
娜美皱起鼻子:“别用这种过来人语气说教,搞得我像没见过世面的毛丫头。这次利息必须再加一分!”清脆的话语中,既有航海士的果决,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蛮。
“是我错了,求求你别再加利息啦!”
阿尔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身上的斗篷还歪歪扭扭地挂着,整个人散发着随性又不羁的气息。但听见娜美的威胁,她立刻来了精神,双手合十做出投降的姿势,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乌索普从一旁探出头来,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抗议:“喂!阿尔你自己也没比我们大多少,哪来的资格装成熟啊!”
晨雾如轻纱般漫过起伏的沙丘,不远处的梅利号甲板上,Mr.2正踮着脚尖又唱又跳,玫红色的高跟鞋踏得木板咚咚作响,夸张的飞吻和扭动的腰肢,连盘旋的海鸥都被惊得改变了航线。
而在更远处的海平面上,海军舰队的轮廓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