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在晚香眼里好了没两天的莫林知又熬了一把大的。

直到天际泛白，她才将手中的东西收拾收拾，一起带回屋，压在了枕头底下——这还是头一次写方案或者规划避着晚香晚玉。两人虽然不解好奇，但更多的也还是担心她的身子。

晚香端来一盆水，给倒头就睡着了的莫林知擦了擦，擦到脚的时候，摸着那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忙让晚玉帮忙灌了一个暖水瓶来。

两人一通忙活，结束时已经到了晚玉平时上工的时间，她看了看天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晚香也没闲着，先去小厨房熬了一锅米粥，然后把雪耳也炖上了，做完后才回到莫林知的房间继续守着，这一守就守到了中午，莫林知被饿醒。

头在叫肚子也在叫，莫林知睁着眼睛瘫了一会儿，认命地爬起来。填了两口肚子，然后去了萧衍的院子。

萧衍正在书房看书——一看就是在等她上门的样子。

见到莫林知递过来的前所未有的厚厚一叠纸张，他挑眉笑了下：“这么多，看来昨天的紧急消息刺激了你的创作欲啊~”

莫林知翻了个白眼：“整个计划全盘推翻重来，我人都快累死了你还开玩笑，做个人吧。”

“那你眯一眯，我先看。”萧衍将茶壶和点心都推到她面前，然后低头专注正事。

虽然是厚厚一叠，但是被区分成了2份：

《北境第一届拍卖会-表》

《北境第一届拍卖会-里》

“里”显然比“表”要厚实很多。

萧衍抬眼，看了眼趴在桌上小憩的莫林知，好奇心被拉起来了——难道这人还想玩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

想了想，还是接着顺序往下翻了。

“表”拍卖会的内容很简单，拍卖会的目标、产品招募、前期准备、落地执行、预估收益等，一项项很清晰，就是最后有一页“筛选标准”空着，除了一个名字，什么也没有，看得萧衍满头问号。

筛选？筛选什么？而且标准空着是什么意思？暂时没想好？还是说······等着他来写？

最后一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萧衍心里蓦地一动，立马翻开了“里”。

果不其然，第二份，表面为《北境第一届拍卖会-里》实则翻开后，真实的封面上写的是《禹朝皇位投资人招募说明书》

萧衍：！！！！！！

他都不知道该叱责她的胆大包天，还是该为她的异想天开鼓掌叫好。

这些年，眼看着皇城那边一次次作死，几乎所有人心知肚明——这个皇位，势必要换个人来做。可即便如此，从来也没有哪一个人敢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说。

偏偏这个女人就这么写了，就好像这个位置不是那至高无上的禁忌！它和她手中的干冰、自行车这些无甚区别一样。

单单这几个字，他就感受到了她目空一切的傲气。真的是······太舒畅了哈哈哈哈！

心里有如惊涛拍岸，萧衍极力克制着，抖着手翻开了下一页。

第一块内容：候选人。

首先就是他的简笔头像，旁边一个五维数据图。分别是[军事]、[政治]、[亲民]、[品行]、[储备]，最右边有一个大大的综合得分。

下面就是对五维数据的注解，每个维度大概200个字。

例如军事，就大概列举了他上位后的所有战事胜率、伤亡、歼敌数量、平日训练等等情况，关键数据都隐去了，但是胜率这种不算机密的都展示出来了。

政治也是，列举了北境近几年的人口增长率、吏治相关的事迹作为佐证。

亲民主要解释了肃王府在北境民间的声誉，其中重点将萧衍扶持经济（莫林知）的作为突出了一下。大概是考虑到面向的人群是商人吧。

在禹朝，商人的地位倒是没有那么低，所谓“士农工商”这种等级划分是不存在的。但是“士”确确实实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权利阶级，而商人大多巨富，所以······私底下免不了受人掣肘。

品行和储备相较之下就水分含量有点高了，萧衍一扫而过，轻笑了下。

最下面还有小字注解的综合得分计算法则，例如夺取皇位的关键因素是在军事才能和储备，那这两个维度的加权是各30%，亲民是20%，政治和品行各10%。

——有点意思，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皇位争夺的获胜概率用这么明确的数据展现出来的。虽然这个综合计算的法则有些简单粗暴，影响因素考虑不够全面，但不得不说，这么一列，确实清晰很多。

就好像一团线球，现在有人给排列整齐了，孰长孰短，一目了然。

萧衍继续往下翻，果然，后面几页都是别的候选人名字，只不过数据和内容都空着了，估计是等他来填吧。

跳过候选人这一趴，往下就是投资档位。

莫林知分了三挡：5万物资、10万物资和20万物资。

下面说明了物资的交付方式和交付时间批次。

再往下，就是投资风险以及风险应对预案，包括但不限于“走私被当局发现”这种问题。让萧衍觉得好笑的是，莫林知的解决方案简直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她的提议是答应投资，即可在第一批物资交付时顺道将继承人送往北境，既为诚意也是保护。若是事成，则阖家团圆皆大欢喜，若是事败，那北境也可保他们后继有人，并承诺可扶持继承人重整家业······

萧衍看得直摇头，这两页问题和解决预案基本上有点理想化了，他还得召集幕僚再修缮一下。

他翻到最后一部分，发现是投资回报，上面根据三挡投入分别给出了后续能享有的权益。大到赋税、皇商名头，小到未来一些生意的优先合作权等等，每一档都列了满满一页。

还别说，看起来是真挺心动的——如果忽略那个风险的话。

一份别开生面的投资计划书看完，萧衍默默回味着，忍不住别开脸，笑了。

他怕吵醒莫林知，笑得胸腔震动，手都死死地按在嘴上不泄露分毫。不想耳边突然传来清冷的一声质问：

“笑什么？”

萧衍转头，松开手，顿时一串“哈哈哈哈”泄露出来。等畅快地笑完了，才在对面人越来越紧皱的眉头中开口：“你啊······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写！”

“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还以为时间足够，可以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借飞毛腿这张网挪囤物资。谁能想到，皇城那边会上赶着找死啊！”莫林知翻了个白眼，一副计划被人打乱的不爽感。

——明明自己是帮着造反的恶霸，却还责怪别人打乱她计划，这样子，真的是······萧衍又想笑了。

“我发现，你不但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你还很看不上，很鄙夷那个位置？”萧衍笑问。

莫林知瞥他一眼，冷淡解释：“人们或许会恐惧权利，但只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高洁的品行。我佩服齐铭，挣扎求生，遭遇不公却没有随之沉沦；我也佩服何梅，内外支撑，不管多累也始终保持积极进取之心；我更佩服老肃王和您，手握权利却选择了守护，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在这样一个高寒地域燃起了万家灯火。”

“王爷，野心每个人都有，但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

莫林知说得掷地有声，萧衍听得呼吸都窒住了。

他知道，她只是简单解释自己对权利的看法，但这个解释是他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他非亲非故的人如此懂他，不止懂，还用行动竭尽全力支持他······此时此刻，他真的想把眼前人死死揽进怀里，融入血肉，永不分离！

但他不能。

萧衍闭上眼，深呼吸，死死克制住了心里的欲念，再睁开时，除了一双眼亮得吓人，笑容更开怀了一些，倒是与先前别无二致了。

他想了想，将这份计划书笑纳了：“按你想的去做吧，第二份我来完善，中间有些条件和细节也得改一改。”

“没问题，我本来也就是搭个框架。还有那个筛选规则，我初步能想到的就是实力、人品和背景，其他的您看着完善吧。我建议，从他们踏入北境地界就开始观察，正好事实飞毛腿暗线的效果到底好不好。”

萧衍点头：“我会跟萧凛交代的。算算日子，那些人应该也启程了。”

“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了，还有一堆事情待处理。”莫林知伸了个懒腰起身，冲人挥挥手转身离开。

萧衍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而后摩挲着手底下的两份计划书，微微一笑，眼底浮现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皇位他要，人，他也要定了！

莫林知聊完回到院子，发现时间已经半下午了，这个时候就算赶去《见闻》也做不了什么，想了想，干脆坐下来写邀请帖。

之前就说过，她要把《见闻》的展示架摆满所有客栈酒楼，只是整体计划没定，她就先按下了。现在么，也是时候召集这些人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