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哪吒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丝毫的表情，好像被剑刺的鲜血直流的人不是他一般，似乎还嫌力度不够，更用力地抓着敖丙的手，想要刺穿自己的胸口时。

敖丙忽然用力摇着头，崩溃地大喊道：“我相信我相信…不剖心…我也相信…”

千百年前，敖丙刚被哪吒抽筋扒皮时，对哪吒恨之入骨的他无数次幻想过要用剑贯穿哪吒的心脏，以消心头之恨。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但敖丙下不了手。

即便知道用法器把哪吒的心剖出来，以莲花的形态复生的哪吒也不会死，顶多就流流血罢了。

但敖丙还是下不了手。

哪吒早就不是肉身。

他也不是当初那条小龙了。

哪吒抓着敖丙的手一顿，眼睛紧紧盯住他，“相信什么？”

敖丙又哭了，眼里含着眼泪，像用尽全部力气，说了一声，“相信你爱我…”

哪吒闻言，笑了起来，歪着头，笃定地说道：“没错，我爱丙丙，我们是好朋友，那丙丙爱不爱我呢？”

又绕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或许从一开始哪吒就是要自己说出他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甚至不惜自残沥血，把自己逼到这种无路可退地份上。

敖丙噙着眼泪，望着面前的哪吒，竟是有些恍惚。

他瘫痪太久，不知不觉间，已与哪吒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被哪吒关在云楼宫中，又被拘在他身边，失去自由、又不能站起的他只能依靠着哪吒生存，与他日日相对，夜夜同榻而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敖丙早已分不清对哪吒滋生出的那份情感，究竟是不得已，是长久以来习惯性的顺从，还是爱，亦或是皆有之？

说不清又道不明。

电影里的哪吒和敖丙，本为一体灵珠魔丸，是注定的宿命纠葛。

而他和李哪吒，一个抽筋扒皮，一个割肉剔骨，一个偿还罪孽，一个偿还恩情。

怎么不算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哪吒再也无法长大是因为他，而他再也无法站起是因为哪吒。

不管是不得已、是恨、是爱，或许这是他和哪吒的命数，即便是肉身腐烂，化身为神都要世世纠缠下去。

这个将他抽筋剥皮的仇人，只留下一道蜿蜒崎岖地疤痕，永远困住了他。

敖丙认命了。

敖丙松开手，沾着哪吒血的剑在他手心滑落，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敖丙的泪又下来了，认命般地回答，“我爱吒吒，我们是好朋友。”

哪吒眼里都没有诧异，好像料定了敖丙一定会说出他想要的答案，用手指擦去他的眼泪，笑着说道：“果然，我就知道丙丙也爱我，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