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林向春蜂毒消退，琳琅与他在河边洗过脸后，困意全无，又见月色正明，两个人在月光下又切磋了几十个回合，才算尽兴。

琳琅回来时，虽放轻了动作，但秋月离浅眠，透过车帘与窗子的缝隙望见月亮到了西边，斜斜地歇在树梢，怕是已经过了子时。

“夜里春寒料峭，许是他们练武出了汗，叫冷风吹着，寒邪入体。”李挐云沉着声推测，眉头紧锁。

只是，林向春与琳琅身体素质都远胜于常人，应当不会这么虚弱。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我叫人用梗米加生姜煮了粥，有治风寒的功效，待会儿叫琳琅喝一些。此处距临江城还有二十里路，我们等用完饭就启程，早些到了城中驿站，去医馆找郎中来给他们瞧一瞧。”

不多久，大头端着两碗粥走了过来。

“指挥使吩咐的，一碗给琳琅，一碗给秋夫人。”

李挐云接过托盘，回身交给了马车上的人，嘱咐道：“现下天气虽暖和了，但夜里还是寒气袭人，生姜可暖暖身子，夫人也用一些预防着吧。”

“指挥使有心了。”看着他脸上忧心的神色，秋月离心中淌过一丝暖意。

琳琅睡得太沉，一连叫了几次，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满是困倦。她央求道：“姐姐，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等醒了再吃可以吗？”

秋月离见她病怏怏的，全然不似以往的神采飞扬，再一摸她额头，仍是烫得厉害，软声劝道：“吃完再睡吧，乖，我喂你。”

琳琅实在是太累了，也顾不上推辞，就着她递过来的勺子喝下了半碗粥。

秋月离见她实在吃不下了，只好放她先睡着了。等她也用完了饭，李挐云便叫人启程了。

马车颠簸间，琳琅的脸色越来越红，眉头也紧凑到一起，嘴里无意识发出几句呢喃，似乎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秋月离见着觉得不妥，于是找出两张帕子，沾了凉水，在琳琅额头，耳后与脖子处擦拭，以求她能好受一些。

还没走出去几里路，就听得前头惊呼一声，队伍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秋月离打开车门，问驾车的阿莫：“发生什么事了？”

阿莫伸直出去观望的脖子还没收回，待看清了前头的情况，才回头答道：“像是林副使摔下了马。”

林向春马术超群，怎么会摔下来？竟是已经病得这么重了么？

说话间，就见李挐云与一长脸汉子驾着林向春的胳膊到了马车前。李挐云抬眼望向她，恳求道：“方才骑马时，他一时脱力摔下了马，现下已经晕过去了，可否借夫人马车一用，载他去城中医治？”

秋月离看向他身侧的人，见林向春果真垂着头，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一侧的脸上灰扑扑的，衣裳也有被砂石磨破的痕迹，里头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显然是摔得不轻。

“快扶上来吧。”秋月离避让到一侧，让人将林向春抬进来。

阿莫看着马车，忧心道：“马车如今载着三人，怕是跑不了太快。”

这马车规格不小，所用的木材装饰已经较普通马车更重，如今多了林向春这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此时再疾驰赶路，只怕马吃不消。

李挐云闻言也沉默了片刻，而后又将目光投向秋月离：“我的座驾可负重三百斤，夫人可愿意与我共乘？”少一人在车厢里，马车就可以跑快些。

此前他虽教过秋月离骑马，但也只是那一回，且有他在前头牵着缰绳。现下情况紧急，要全速赶路的话，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是——”她回头看向马车内的二人，琳琅与林向春都昏睡着，若无人照看，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琳琅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双手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语气虚弱道：“有我照看林大哥，姐姐放心吧。”

阿莫也接着说道：“我赶车时也注意着车里的动静，若有什么的，就停下观察。”

如此，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骏马风驰电掣，耳畔的风声像千万支利箭划过，在空中发出爆鸣声。她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疾驰，秋月离不得不环住男人的劲腰，将头贴在他脊背上。身下马匹的每一次腾跃，都让两人之间短暂地空出一隙，落地时又再度紧密贴上他宽厚的背。沉寂的心又再次跳动，如擂鼓般狂热而剧烈，被掩盖在身下急促的马蹄声中。

临江城不大，时至下午，日头还盛，来往的人也不多。

一行人出示了路引，就很快被放了行。

“城中哪家医馆的郎中医术最好？”李挐云收起路引，问守城的人。

见他身份不凡，被问到的士兵也很恭敬：“回大人话，城西的郭家医馆就是咱们临江城最好的，城中的大户人家都找他看。此外还有王家医馆和一个老道人，只是都不如郭郎中医术精湛，大都是为城郊村子里的人看看小灾小病的，没什么大本事。”

李挐云也不愿多费功夫，见守城的有两人，于是从袖袋中掏出两块银子，递给二人：“劳烦这位兄弟先为我带路去医馆，等到了地方就回来，不耽误太多时间，两位兄弟拿着银子买些酒吃，权当是我一点心意罢了。”

临江城平日往来的人少，也没甚么油水，只靠俸禄养家多少有些勉强，故而二人见了银子都有些意动。其中一人环顾左右，见这会子没人进出城门，便不再犹豫，收下了银子，对另一人道：“我快去快回，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午饭时吃坏了肚子，解手去了。”

另一人见也不必自己离开岗位，便是被上峰发现，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自是没什么好反对的，只交代说：“那你快些，到了地方就回，别留太久了。”

守城士兵领着李挐云等人，约莫半刻钟就到了医馆。

只是医馆内只有一个妇人在收拾草药，并未见到郭郎中。那妇人见有人来，抬头看了一眼，道：“我夫君早间出诊去了，现下用过午饭，应当快回来了。”

说罢，又垂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了。

众人虽心急如焚，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医馆里先等着。

不多时，就见得一小童狼狈不堪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郭郎中，郭郎中惊了何官人的车驾，被抓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