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春自诩天纵奇才，但凡拿起什么兵器，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家中也曾请了名师教授他，只可惜启蒙的晚了些，但武艺仍是不俗。若不是遇上李挐云这样从小苦练，又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寻常习武之人见了他只有求饶的份。

如今见琳琅虽个头小巧，其爆发力和敏捷都是罕见，来了兴趣，势必要当一回伯乐，不叫千里马委地，明珠蒙尘。

琳琅拒绝得很坚定：“我不想练武，我想学做生意。”

只有挣了多多的钱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宋老板虽也是商贾之人，但后来搬到了临康城，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你不习武，挣了钱怎么保得住？万一叫那山贼土匪截了去！”林向春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与他当年不爱读书时父亲的神情如出一辙。

“习武了也难以一敌众，但挣了钱可以聘请人护卫我。”琳琅仍是清醒，不被旁人的话动摇，“当初你家若是没钱，怎么能请得起名师教授你武艺，怎么打造得起兵器供你练习。”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

没想到这女孩虽年纪不大，但嘴皮子却厉害。

岂不知琳琅从小跟爹爹在街上摆摊，见多了赖市井无赖，晓得了人情冷暖，如今立下了决心，岂是他三两句话可以撼动的。

林向春憋屈得半晌说不出话，目光在那裹着泥土的野蜂尸体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既如此果决，也罢，那我就不收你为徒了。只是——”

林向春语气里显出浓浓的惋惜，别过头，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什么？”琳琅果然被引得追问。

这小丫头还是太天真稚嫩了些。林向春心中窃喜，但面上仍是不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向马车。

“此前还未曾同你说过，我们是遇上山石滚落，砸坏了马车才在柳林镇停留的。当时情况之危急，言辞难以描述，那落石险些就要砸中马车中的秋夫人时，多亏指挥使武艺超群，才救下人来，但他自身也受了伤。倘若当时能有人贴身护卫秋夫人，多一分力——”

李挐云赶紧打断他的表演：“我的伤已经无碍了。”

“指挥使，你总是这么要强。”林向春摆手，疯狂拿眼神暗示李挐云，眼珠子几乎都要翻出来。

说罢，让琳琅看李挐云眼下的青黑：“你瞧，他面色憔悴，定是伤还未好全，昨夜痛得难以入眠。”

琳琅回想这几日，李挐云前前后后确实为自己的事奔波不少，一时脸上有些愧色，道：“劳累大人这几日为我家的事帮忙，琳琅在此谢过大人。”

林向春见缝插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与秋夫人都是女子，能贴身照顾她。若是你也多少会些武艺，一来遇上危险也能多一重保障，二来，指挥使也不必时时警惕，夜里能好生养伤了。”

琳琅被说服了，郑重点头：“感谢林大人提点，琳琅愿意习武！”

“不必那么客气，你叫我师父——”林向春一时喜不自胜。

“啊不，你叫我林大哥就行，我收下你这个义妹了！”

秋月离虽知道林向春是拿她当幌子，但也没什么坏心思，于是对琳琅投以鼓励的一笑。

林向春所言也有道理，当今的世道，琳琅一个孤女，若学些武艺傍身，总归是好的，且技多不压身。

林向春首次为人师，又遇上琳琅于武学上惊艳绝才一点就通，教学热情空前高涨。

一连几日，但凡休息时候，必定要拉上琳琅习武。甚至连赶路的时候，也驾着马跟在马车旁边讲解修炼要领，恨不得要将琳琅从马车里拽出来与她亲身示范。

“等到了江城，我买一匹马给你，再找人打一柄玄铁长枪。”他已经可以想象，他们师徒……兄妹二人驭马一路疾驰，挥舞长枪时缨穗飘动，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了。

琳琅有些苦恼，她还是更习惯拿刀，尤其是家里那柄斩骨刀。只要隔几日磨一磨刀刃，用起来趁手又锋利，无需多大力气就能轻易斩断猪骨，只可惜没一并收拾进行囊里。

李挐云使了个眼色，将林向春带到队尾，劝道：“习武并非一蹴而就的事，需循序渐进。她年纪尚小，如今你不分昼夜地教她，她能吃得消吗？”

林向春只听进去了后半句，忍不住炫耀：“要我说琳琅真是天生习武的好苗子，不仅力气大，耐力也是寻常人数倍，我问过她了，她说不累的。”

眼神扫过李挐云握着缰绳的手，又看了看李挐云座下的骏马，一时来了主意，作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指挥使，你胳膊还未完全痊愈吧。要我看，当下骑马对你养伤有益无害，不若你去乘马车修养着，叫琳琅出来骑马跟着。”

李挐云看他都魔怔了，无奈问道：“那秋夫人呢？”

林向春这才想起来，琳琅此行是为了照顾秋夫人，这几日因他占用了琳琅不少时间，许多事都是秋夫人亲历亲为的，或是由李挐云代劳。

发觉因自己的缘故给人添了麻烦，他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脑袋道：“那我日后多注意。”

因春日暖和，众人穿的衣衫都渐渐薄了些，这才惊觉，自过完元宵出京都，这一路行路都太过懒散，去年贴的秋膘没下来，反而还长了不少肉。正巧见林向春在闲暇时与琳琅练武，一行人都自觉操练起来，互相比武切磋。

秋月离与李挐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想起之前李挐云劝她多走动，秋月离不自觉叹出一口气。京都女子大多困于内宅，鲜少出行，便是出去，也是严严实实戴上帏帽，坐在马车里。

李挐云听见叹息声，偏头看见身旁肌肤如白瓷一般的女子，眼里许多愁绪。

“夫人想学，我也可以教夫人。”他说得认真。

“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岁，或许还能学个一星半点，如今年岁已长，怕是……”秋月离知道习武需从小练就，她现下已经不太适合。

李挐云打断她：“夫人风华正茂，切莫妄自菲薄。”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与她说这样的话了，秋月离笑着问他：“你陇西李家的武艺也可外传？”

李挐云认真与她对视。

是你的话，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