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间,现在还在早上十一点钟,差不多也到了午饭时间,这几天几乎一直是夜间导戏,一直到早上五六点钟,然后回到酒店。
收工的第一时间掏出手机,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看到屏幕上有几条消息,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不远处,有人视线落在这边,随后提着步子连忙跟上。
“贺导,辛苦了这么久,要不要赏脸吃个饭,就当感谢您的指教了”从国内跟着一起来的女演员,也是此次拍摄影片的女一号,女人含着笑,烟波缭绕如同一汪潭水,直勾勾望着贺琛,细长的手指别有深意地裹了裹身上的皮草。
奈何贺琛注意到她的脚步声,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他看完郑茜微给他发的那几条消息,都是在讲述今天搬家的事情,似乎是长时间没得到回复,又问了问他什么时候忙完,要记得吃饭什么的。
两人隔着时差,也没有特定要求着几点联系对方,几乎就是想到就发,有时间就回复,尽量不去打扰对方休息。
H:【我刚忙完,你在干什么呢】
他发过去消息,这才注意到还跟在身后的黛琳娜,语气冷淡,不甚在意:“不用,拍摄进度顺利还是靠大家齐力配合,你悟性好,我也只是简单指导”
黛琳娜眼眸弯起,有些受宠若惊:“贺导过奖了,能有幸被您指导,我已经很荣幸了”
贺琛随后便没有接话的意思。
她话语中显而易见对贺琛的好感与推捧,这也源于一直听闻HE有位导演年轻有为,短短几年间在国外影视界风生水起,后来又被国内知名公司高薪挖取,才回国发展。
机缘巧合之下,听说这次他被派来临时接替导戏,黛琳娜说不激动是假的,直到见到本人,也算是心猿意马了,有些人注定用天上的月亮来形容,是不夸张的。
只是这月亮也确实名不虚传,是水中月,也是天上月,远挂九霄之外,着实有距离感。
黛琳娜看中他什么了呢,或许是他那出众的长相,亦或者是真像传言中称赞的那样优秀,将对工作的认真与严谨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样年轻有为的帅哥,实属不多,黛琳娜并不想错过,于是一结束,就主动追随过来,主动搭讪一个比自己优秀且优质的男人并不是一件掉价的事情,哪怕对方一直将视线停落在手机屏幕上,根本不曾看她一眼,也仅仅是让她心生挫败。
贺琛很快等来了郑茜微回话,因此,他没有收起手机,两人一来一回聊了起来。
哆啦A梦的口袋:【我今天买了几盆花,是不是还挺好看,图片jpg.】
他点开,看到郑茜微往客厅阳台上摆了好几盆花,有茉莉,栀子,屋里开着灯,玻璃上倒映出了女孩模糊的身影,她蹲在那举着手机拍照。
黛琳娜跟着他身后走到了地下车库,见他还是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手机上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分不了一点心,其实也是有点尴尬的。
“贺导能不能送我一程”她想了半天,不死心还是想再努力一把。
贺琛回完消息,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对方惊喜,本以为有希望,只听他淡淡飘出一句,语气客气又疏离:“黛小姐,最近正值事业上升期,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黛琳娜:“……”
这是被警告了?
眼睁睁看着贺琛上了车,步子未曾有一丝的迟疑,心思全都放在了手机上。
黛琳娜的助理早在她出电梯时就看到她了,碍于她身旁的男人,她也只能在车里等着,果然自家老板没有过来的意思。
但是事情的走向出乎意料,一直等到那辆黑车开出停车场,黛琳娜踏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回来。
一上车,女人撩了撩自己的卷发,露出雪白的肩膀:“走吧,奈奈”
奈奈吩咐司机开车,然后小心的瞥了一眼黛琳娜,女人在闭目养神,面目上没有一点的不甘,这样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有男的抵抗的住。
“琳姐,我私下听说贺导对酒很感兴趣,要不,我联系一下??”奈奈很贴心。
黛琳娜唇角翘起一边:“不用”
那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机上,她又不是傻子,手机里能有啥好玩的,不是在玩游戏,估计就是在回消息。
回消息。
倒是有趣,不知道屏幕那边是怎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男人时刻牵挂着。
……
贺琛从上了车,给她打了个视频通话,这次对面人没再推辞,接通之后。
屏幕上就出现了,郑茜微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容,皮肤瓷白,看不到什么毛孔,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她在看综艺,电视机吵闹的声音促使着他的疲惫感都在消失。
郑茜微咬着薯片窝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天。
贺琛感觉有点好笑,捏了捏眉骨:“看什么”
对方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每天都睡不好啊,你黑眼圈好重啊”
贺琛倒是云淡风轻:“还好,差不多白天没事的时候可以补觉”
毕竟是工作需要,郑茜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劝他:“你得注意休息,一会回去吃完饭就休息,不要再玩手机了”
贺琛很听她的:“好”
到了酒店,他点了一份早餐,其实这个时间点,胃口并不是很好,稍微吃了点,郑茜微催促着他去睡觉,于是两人转成语音通话,贺琛听她说了一会话,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睡着的。
到了十一点,贺琛自然而然醒来,发现手机还通着,透过屏幕能依稀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把电话挂断了,起身去浴室洗澡,从浴室出来,他随意擦了几把头发,就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看最近工作进度。
其实美国拍摄也只是剧情里的一小部分,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就是拍摄难度比较大,他熟悉了一遍接下来拍摄任务,一直到桌上手机亮起。
她那边夜里有雨,贺琛提前就知道了,等到快一点的时候,果然等来了她的消息,猜到她被雨声吵醒了。
问她怕不怕,其实是想说,如果害怕的话,他会陪着她,听到她说不怕,他只好无奈的夸她。
哪知道郑茜微一点也不谦虚的认同他的话。
哆啦A梦的口袋:【当然】
“勇敢”这个词存在于很多方面,而她偏偏将这个词用在了最不合适的时间,倒显得不解风情。
贺琛隔着屏幕看着她发来的消息都能感觉到女孩得意的表情,着实有点头疼又有点无可奈何。
对方当然不知道,他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明明只需要一句撒娇的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偏她不懂得。
慢慢来吧!
新的一周,经过了一场大雨洗刷,整个城市又恢复了碧波蓝天,温度回升。
眼看着马上要到春节了,陈碧云给她打电话问她回家的事。
郑茜微其实对过年都没啥太大的波澜,只是觉得年年还要和那些不熟的亲戚坐在一起吃饭就觉得麻烦的很。
“我已经订好票了,过年前一天回去”
陈碧云显然不满意:“这么晚”
“过年的票不好买,只抢到了这一天的”郑茜微忽略掉她的情绪,耐心性子解释。
陈碧云不肯妥协:“你去海城,我让你叔叔开车去接你,这样我能在家多呆几天”
郑茜微隔着电话,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语气却一如既往很乖顺:“妈妈,不用这么麻烦,我都已经订好票了,退了还得扣一半费用”
一阵好说歹说,终于把陈碧云说服了,天天这样斗智斗勇,真心累,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目光呆呆的落在窗外,晚霞隐匿,暗淡的灰色铺满天空,再一次将夜幕拉下,过年有什么好的呢,每次回去都有一种借助在别人家的割裂感。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屋内的光线彻底消失,察觉到屋内太安静了,这才稍稍动了动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便播了个台。
中途手机又亮了几次。
她拿起来点开,就看到陈碧云又在一条条的发消息,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看。
碧水蓝天:【上次给你介绍的小周,你觉得怎么样】
碧水蓝天:【人家可是对你印象很好,你得抓住这次机会】
碧水蓝天:【正好你们俩也都在南川,你晚回来几天也行,你联系联系人家,一起吃个饭啥的,要不我跟你周阿姨说一声,你俩干脆一起回来好了,还有个伴,我也放心】
郑茜微干脆点开消息免打扰,把手机扔一边子去了,烦死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还不如在公司加班,下班回来反而不知道干什么了。
过了几分钟,她又重新拿起手机,贺琛已经一天没回复他消息了,他最后发的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的八点钟,督促她早些睡觉,他说这几天比较忙,联系她的时间会少一些,她没多想。
昨晚睡着以后,一夜也没有醒,一直到早上起床,看一眼手机,任务栏也是空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没忍住给他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聊天框上显示着好几条绿色气泡铺满屏幕,却始终没得到回复。
郑茜微蹙了蹙眉头,再三犹豫,给他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没几声,响起了一道声音,只是这个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冰冷无感。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本来还担心万一他正在工作,打扰到他,只是听到这个声音,郑茜微莫名的心一紧,镇定不下来了。
她又连续拨过去了几个电话,依旧是如此,不知道又试了多少遍,她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
情绪来的有点莫名,她坐在那,只是安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恍惚间,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波澜,睫毛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接听。
“喂”声音干涩而又平静,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贺琛停顿了几秒,声音在那边响起:“怎么了,我看你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郑茜微静了几秒,感觉嗓音涩涩的,佯装淡定:“没事呀,就是看你不接电话”
贺琛似乎是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想我了?”
郑茜微没说话,突然浅棕色的瞳仁猛的一缩。
“我回南川了,刚下飞机,想不想来见我?”
郑茜微指尖掐着沙发,听着他的话,大脑像被锤了一下,当即愣住。
所以,他这一天没说话,手机关机,都是因为他在飞机上。
贺琛预想过她许多种反应,这也是他选择没跟他说的理由,想给她一个惊喜,下了飞机,一开机看到手机上许多条未接来电,他不由得眼皮一跳,给她拨回去的时候,莫名的多了几分紧张感。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只是预想之中女朋友高兴激动的情绪并没有来到,清浅中勾着平淡。
“我今天还有点工作没有忙完,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贺琛愣了片刻,还没等他再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室内归于宁静,郑茜微用胳膊撑住膝盖,缓慢的将头贴在胳膊上,急促的呼吸声飘忽不定。
手机响了几声,她没去管,响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郑茜微头从手臂之间抬起,她起身拖着步子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里,灯光昏黄而朦胧,水蒸气缓缓上升,与冰冷的瓷砖墙面触碰,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滑落而下。
狭小的空间里,郑茜微静静地蹲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任由着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
睫毛被水珠打湿,偶尔睫毛颤动着,偶尔水珠滑落,她的眼神闪着些许空洞。
记忆中那个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总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又恐惧遗忘。
往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白色的病房内,和蔼可亲的面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爸爸临终前沙哑而艰难的拼凑出一句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鲤鲤,爸爸的宝贝女儿,要永远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也要照顾好妈妈”
这句话支撑她走过无数的路。
生命的诞生与结束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