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一点都不被影响也是不大可能的,娜娜看她一下午写了四五篇稿子,几乎就没停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付晓刷微博时,突然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了,拖着椅子就往郑茜微那边靠去:“我靠,快看,佰客云起官方发声明了”
郑茜微也蹭的一下坐起来。
“近期网上关于陈映仪女士所引发的一系列言论,再此作出声明,一切故意损害他人名誉,恶意造谣者,法律部将以此作为凭据移送公安机关,请文明发言”
付晓又翻了翻评论区:“你看,这么一弄,网上风向有所好转的,这网友不过就是跟风,又没证据,很快就过去了,别焦虑了哦”
她当然知道事情很快就会澄清,只不过是通过这件事,她有点心凉了,迟来的真相依旧抹不去已经造成过的伤害。
活动中心那边也通过监控以及学员最终反馈,彻底查明了,当天晚上也公开了调查结果。
张秀红等到结果后就马不停蹄给郑茜微发去了消息:“郑老师,我们通过查监控,找到了陈老师和苏冰瑶最后一次交谈录像,你看一看,另外学生们已经承认了,只是觉得老师管得严格,但没想到会让事情这么严重”
郑茜微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麻痹到没什么感觉了,之前觉得真相很重要,但是现在真的看到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了,不过还好,也算等到了。
机构很快就对此时官宣说明了,其实几乎就相当于已经水落石出了,苏冰瑶家长也没再闹事。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晚上郑茜微等到下班时间买了点水果就去医院看陈映仪,医院人来人往,她坐上电梯上四楼,中途有人上电梯,郑茜微抬眼看了一眼,看到一个女生瘦瘦弱弱的,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脸,坐在轮椅上正准备上电梯,只是半路卡在了电梯口,低头费力的弄。
周围也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郑茜微忍不住皱了皱眉走上去帮了她一把,顺势把她推进电梯里:“去几楼啊”
女生下意识说声谢谢,随后抬头的时候,明显表情僵了一下:“12楼”
郑茜微光顾着看电梯按钮,没注意到。
电梯到了四楼,她下电梯往病房走还没走到头,离老远看到门口坐着的身影,她半眯了眯眼,认出那是贺琛,他弓着背,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正低头看手机。
郑茜微走过去,他闻声正好侧头看过来,眼底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疲惫就那么轻而易举地逸散出,他神色在她脸上定格几秒似乎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
“我来送点水果”
“怎么不回消息”
伴随着同频率的话音落地,郑茜微晃动手里东西的动作一顿,贺琛声音低沉平缓,目光始终是在看她。
郑茜微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才发现半个小时前他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哪?
她抓了抓头发:“我静音了,没看到”想了想“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贺琛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顺手接过来,不疾不徐往前走:“没什么事,进屋吧”
郑茜微点了个头,没多想,跟在身后,一抬眼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倏地一愣,几乎是行动快于大脑,一把拽住贺琛袖子试图拦住他。
贺琛被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动作弄得也是一愣,他往后退了几步,不明所以:“怎么了”
郑茜微稍稍偏头,距离无意中拉近了几分,偏圆的眼睛还在往屋里看,贺琛身体一僵,近距离接触,她的身上不知道是洗头膏味还是洗衣液一股淡淡的花香不断萦绕,他垂眸就可以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
陈映仪似乎脸色稍微好了点,此时正靠在床头看电视,旁边坐着的正是上午那个男人,垂头剥桔子,然后不急不缓的递到她嘴边。
陈映仪目光顿了几秒从电视上收回来,看向宴裴生,眸色平静,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
宴裴生:“怎么了?”
陈映仪别过头,从他手里接过那块橘子:“正常点”
宴裴生:“……”
郑茜微听不见里面说话声,小声建议:“我们要不别进去了”
她下意识去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都快挨上他脸了,微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后撤,贺琛别过头,拧开门把露出一个缝,郑茜微一惊,下一秒看他把水果袋子挂到旁边墙上挂钩上,又关上门:“走吧”
贺琛按了电梯按钮,看她:“吃饭了吗”
郑茜微跟着他进电梯:“没呢”
贺琛:“去吃个饭?”
郑茜微先是一愣,随后扬唇:“好啊”
两人到了一楼,正往外走,就看到一波波人朝门口冲,急匆匆的,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有人在天台上”
贺琛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身后一小个位置,给那群不管不顾的人让给出了条路,郑茜微站他身后,被他一整个遮住了视线,垫脚抬脸往那边看:“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去看看?”贺琛说了一句。
门口警车警报声一声接一声,警戒线已经把门口位置围起来了,只出不进。
还能听到人群中麦克风声音:“请无关人员远离警戒线,感谢配合”
郑茜微抬头看了一眼顶层,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说:“我靠,是苏冰瑶”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人问。
“她在直播呢,她对面就是这个大楼”
“我去,还真是”
郑茜微拨开人群,直到看到那人屏幕,瞳孔一缩,她几乎没犹豫,转身朝医院里跑进去。
“郑茜微”贺琛在身后喊她,伸手去拽她抓了个空。
郑茜微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她顾不上说对不起,去按电梯,周围人纷纷往过看,她按了两下,直接朝旁边安全通道跑去,拉开门,不管不顾往上跑。
跑到没几层,她撑着膝盖,嗓子泛起了疼,手机一直在闪,她咳嗽了两声,看到贺琛的名字,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
贺琛:“五楼,电梯,你过来”
郑茜微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牌子上标的四层,她没挂断,往上继续爬,出了五楼的安全出口,她看到电梯门刚好缓缓打开,她跑进去,贺琛按下按钮,门缓缓关上。
贺琛站在一边,轻拍着她后背,郑茜微缓了一会。
天台上,厚重的门被推开,风呼呼吹过来,融于夜色之中的天台被手机的光照亮,不远处有女人的哭喊声。
“瑶瑶,妈妈求求你了,下来吧好不好”
警察看到有人进来,转头严厉呵斥:“谁让你们进来的”
郑茜微:“警察同志,我和这个姑娘认识,让我来试试吧”
远处她看不到的地方,能听到苏冰瑶吼声:“都走开,不要靠近,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郑茜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记忆中她虽然没有见过苏冰瑶几次,但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孤傲又内心柔软的姑娘,怎么可能……
警察皱眉看了那边一眼,摆摆手:“赶紧走吧,别在这影……”
旁边女警察打量了一眼:“诶,徐队,要不让她试试吧,都是女生,又认识,没准有用”
郑茜微被带到天台旁边,能感觉到栏杆外的数米高空带来的视觉冲击,她乍一看到苏冰瑶的时候,什么感受呢,那种感觉如同洪水冲破木屋般激烈,是来自内心的急促,是呼吸突然间的一滞,是她好几次想开口都很难发出声音。
面前的女生单薄又瘦弱,散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边,风吹起时,鬓角微动,那双本该灵动的双眼,只剩下空洞的绝望与凄凉。
“你冷不冷”
郑茜微脚步刚往前迈了一步,姑娘似乎被惊扰到了,身体剧烈颤抖一下,随后警觉地扭过头,吼:“别过来”
郑茜微停下步子,努力弯出一个笑容:“我不过去,我就想和你聊聊天”
女生一脸警惕看着她,郑茜微无法理解经历了什么,才能一双眼睛布满了恐惧。
“坐在这么高的地方看风景,不会害怕吗”
苏冰瑶眼底抵触的神情太明显了,郑茜微想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尽量让自己自然点:“你真的很勇敢,我就特别恐高。”
苏冰瑶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眼睛转向对面大楼,远处的公路盘旋而绕,车水马龙间,星星点点朦胧璀璨的霓虹灯,描绘出城市那种熠熠生辉的光影,久久没有回神。
“很好看对吗”郑茜微柔声说道。
女生已经没说话。
郑茜微也不介意,自顾自说:“我以前小的时候,总会幻想着未来的生活,住在那些高楼大厦里,有一扇落地窗,夜晚的时候就可以在窗边欣赏夜景,如果很遗憾没有过上那样的生活,就过着平淡一点的生活,吃完晚饭吹着晚风出去散步,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在冰箱里放半个西瓜,回到家可以席地而坐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吃西瓜,抬眼还可以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如果可以有只猫就更好了,乖乖的趴在脚边,如果下雨天也没关系,宅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个电影或者读会书,偶尔听听雨声。”
苏冰瑶有点晃神。
郑茜微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就停下:“其实这些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实现,我时常会内耗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不能成为那个特别的存在。”
“你也会焦虑吗”苏冰瑶缓缓扭过头,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平静了些许。
贺琛在一旁目睹着全过程,说不清的感觉自心底产生,他看着郑茜微弯起嘴角,隐隐还能看到梨涡。
“当然,我也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所以,现在你可以和我讲讲你的心事或者你的理想。”
苏冰瑶低头喃喃:“我不会再有梦想了”
郑茜微笑,很坚定的告诉她:“怎么可能,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你好好生活,你会发现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有预感,你有一天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老师直觉一直都很准。”
苏冰瑶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老师想送给你一首歌,叫做Catch My Breath,老师放给你听好不好”
音乐旋律响起,聚集在医院门口的人们都暗自打开手机直播,直播里一句句歌词都如同一片天使的羽毛。
有人眼底微微泛了湿润,不自觉的感慨: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深渊中拉你一把
Catch my breath, no one can hold me back, I ain’t got time for that
Catch my breath, won’t let them get me down, it’s all so simple now
“老师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过得轻松一点,目标明确。”她试着往前走一步,苏冰瑶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直到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
眼泪瞬间不受控的流了下来,她犹豫片刻伸手握住,郑茜微把她从台阶上扶下来。
女警察见状过来帮忙推轮椅,贺琛特意扭头看了一眼郑茜微,等她过来一起走,他观察了一下女生的脸色:“你还好吗”
郑茜微深呼了一口气:“我没事”
苏冰瑶的母亲早已哭的眼泪模糊,看到苏冰瑶过来,刚想过去抓她的手,苏冰瑶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垂着眸子,走之前,郑茜微听到她对着女人说了一句:“我会把真相当着所有人的面全部说出来。”
没多久,郑茜微也真的明白了这个真相是什么。
郑茜微把她送到病房,看她腿包着厚厚的纱布,忍不住问:“你腿好些了吗”
苏冰瑶咬了咬嘴唇:“已经不要紧了”
郑茜微听到这,没再说话。
“老师,对不起”苏冰瑶突然说话。
苏冰瑶低垂着头,郑茜微在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一直到病床旁边,她扶着她让她躺在床上:“所以,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生微垂着睫毛,开始自然而然地许述一段话语:“其实我膝盖在陈老师来之前就已经受伤了,医生诊断我如果不接受治疗,以后很可能落下最严重的后遗症,就不能在跳舞了”
郑茜微微微震惊,但也没打断任由着她继续阐述:“可是这次演出名额十分不易,我不想放弃,我跳舞很多年了,从来没有什么理由让我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