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纸门是时候该换了。
其实这个项目往年应该是跟着年末大扫除一起完成的,但是今年实在是没有那个空闲了。
恰逢小长假,我左右无事,便跟奶奶商量着趁着假期把这活干了。
这天天晴,有点小风,但阳光很暖。
我打算到外缘就着太阳弄,正好光线充足,就不用开灯了。
做准备工作时,我听到院子外一阵规律而频率较快的脚步声。
对哦,放假的话,他应该也回家了。
“阿若!!”
奶奶家跟隔壁的牛岛家之间只隔着一堵矮矮的石头和水泥砌成的墙,以我的身高的话,刚好可以趴在上面。
深青色头发有着健硕身型的少年明显是晨跑归来,一身运动装,脖子里挂着条毛巾,气息微微急促。
听到我的呼声,他停止脚步转头望过来,看到在石墙对面露出个头的我,于是调转脚步向我靠近。
“怎么了?”
“你有没有空今天?”
“有,要做什么。”
“来帮我换门吧!”
“好,等我冲个澡就来。”
“OK。”
劳动力get だぜ!
……
按照往年的分工的话,奶奶是负责裁撤纸张的,我负责粘贴,爷爷和阿若负责拆卸门,等我们贴上新的纸膜后再把它装回去。
今年只有阿若一个人干这个活了,但是索性他分化之后力气够,反倒是我有两年没干这个活了,倒是有些生疏了。
我动作慢,阿若拆完一间房间后就坐在旁边默默看着我贴。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帮着一起贴,emmmm……
自从吃过好不容易裁好的纸被他戳出两个洞这种教训之后,我就撤去了他碰纸膜的资格。
“小若啊,对面原田家的老爷子刚送了蜜柑来,蛮甜的,你拿来吃。”
奶奶鼻子上架着圆圆的老花镜,脑袋上扎着揪,像是什么卡通动画里走出来的角色一样。她端着一盆蜜柑,放到了牛若的腿边。
“谢谢奶奶。”
阿若点了点头,起身去厨房洗了个手。
我聚精会神地在门框上顺着轮廓描胶水,在光线中对准纸张的边缘,轻轻排掉多余气泡。
阿若洗完手在旁边剥橘子,丰润的柑橘汁水迸溅在空中,像指尖一场透明的小小烟火,还带有清新的香气。
他剥完一个,递了两瓣到我嘴边。
我撇了一眼,张嘴叼了进去。
“不错不错,筋挑的很干净。”
其实吃蜜柑的话,连着白筋一起是比较助消化的,但我总嫌它影响口感,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挑掉。
阿若虽然没有这个习惯,但他看我干的多了,帮我剥橘子的话也会去筋。
“别光顾我,你也吃吧,奶奶看到该念我了。”
眼看一个橘子都进了我的嘴,我总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等你吃完。”
他给我喂完最后两瓣,另拿一个开始给自己剥。
等我把手里的这几个门全贴完放在缘侧风干,阿若脚边已经放了好几个桔黄色的果皮了。
“弄完这点来吃饭吧。阿若,你也在这边吃啊,奶奶煮了你的份。”
“来了奶奶。”
“好的,奶奶。”
我跟阿若应了声,拍拍手进厨房排队洗完手,一人端两个碗到餐桌。
今天中午是荞麦面配炸鸡块。
荞麦面是鲣鱼和海带吊的汤底,调味是淡口酱油,温温暖暖,简单好味。
炸鸡块是奶奶考虑到我俩还在长身体的年纪,特意炸的。刚出锅的炸物,一口咬下去薄薄的面衣在口齿间咔哧一声,鲜甜的汁水瞬间渗入唇舌。
“又是装纸门,又是吃荞麦面,怎么说呢,好像在过年哦。”
我咽下一筷子面,突然有感而发。
“这么一说还真是!正好今年过年的时候没有机会聚,那今天就当是补过年吧。”
奶奶对我的突发奇想一向非常捧场,当即响应。
“都快四月份了过的哪门子年呐,我就那么一说嘛。”
我赶紧制止了她想应和我的想法再去加俩菜的冲动,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面。
“阿若你今年红白看了吗?”
吃到一半,我突感好奇问了一句。
“没有。”他老实回答。
“我也没看。”
……
沉默片刻。
“要不…,我们把电视打开看个红白?”
“我没意见。”
于是,在这个不着不落的节点,我们三个就这么嗦着荞麦面,听着电视里录播的红白歌会,笑着吃完了这顿饭。
……
吃完饭接着干活。
我开始贴阿若拆来的第二波的门,他拎着吹干了的第一批去装。
没过多久他慢悠悠回来了,又重新盘腿坐到了我旁边。
“装完了?”
“嗯。”
我没再说话,他就望着庭院里的树发呆。
我们两个相处总是这样的。
阿若从小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相较于他,我居然还能称得上一句善于表达,因此我们之间的交谈基本是由我发起。
但其实我日常省电模式也不爱说话,这种时候我们两个就该沉默沉默,实在需要交流时就以最简短的字句来完成对话。
从大人的视角来看,想必是很好玩的场景吧,真想用现在的心态回到过去看看小时候的我们。
“你在北川第一怎么样。”
天要下红雨了,这人居然会主动找话题了?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回望过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挺好的。”我先是下意识回他,又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刮刀。
“阿若你认识及川彻吗?”
“认识,及川彻是个不错的二传手。”
“我不是说这个啦。”
这个排球笨蛋。
“我刚转学过去的时候,及川彻去找我,说是受你所托要照顾我,有这么回事吗?”
“我是去找过他,但他拒绝了。”
“拒绝了?那他怎么…”我疑惑地偏过头。
“但他跟我打赌,如果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哦……”白痴川。
他静静地看着我,仿佛等着我继续问下去。
“那,阿若你为什么要让他来照顾我呢?”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理由意外的简单。
“如果可以,我想把你放在我视线范围内,但是你不愿意来白鸟泽,我只好令托他人,很奇怪吗?”
眼前少年的轮廓比我记忆中还带着婴儿肥的样子要锋利许多,可我总是觉得他仍旧一脸呆呆的样子,仿佛没有长大,还是需要我去操心的小男孩。
但其实,不只是我在操心他啊……
“我已经长大了,阿若。”我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有一个小小的我的倒影。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等待救援降临的小姑娘了,我有自保的勇气了。”
“让你去做你不擅长的事,我还真是迟钝啊。”我笑了笑。
“谢谢你,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