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淅淅沥沥回荡在空巷,墙角的青苔吸饱空中的湿气,展现出浓烈的绿。
旧式公寓的台阶上浑身湿透的年轻人跑过,留下淌了一地的水迹,形成的镜面倒映檐下躲雨的麻雀。
我站在门前翻找钥匙的时候听到门内‘嗒嗒’的脚步声,幼嫩的鼻音在雨声环绕下隐隐约约,但我对那个声音已经非常熟悉,几乎能在听到的瞬间从脑海里描摹出形象。
“好旧的公寓啊。”御幸前辈在我身后感叹。
“是吗。”
我心不在焉地回复。打开门,心花怒放地对着门口迎接我的土豆饼张开怀抱蹲下,接住它扑上来的前肢。
“宝贝~妈妈回来啦!!”
“……”
身上还在滴水,我不想弄湿土豆饼的毛发,短暂地亲热过后,我把它往门内推一推,转身示意御幸前辈进门。
“那就打扰了。”他进门,低头在门口脱了鞋。
土豆饼原本还想贴上来,但它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Alpha不知为何充满警惕,犹豫地凑上来闻了闻御幸前辈的裤脚,张嘴就冲他一通吠叫。
“……乖巧可爱?你是说这个像亚马孙河食人鱼一样的小东西吗?”
圆墩墩的幼犬炸开浑身姜黄色的毛发,雪白的乳牙闪着尖锐光芒。
御幸前辈被堵在墙角寸步难行,我尴尬地咧了咧嘴。
好奇怪啊,土豆饼明明对别的陌生人都很热情的。
“好了好了,土豆饼,嘘~”我安抚地撸了两下幼犬的背,架着它两条前腿把它从御幸前辈身前抱走。
“御幸前辈,快!趁现在快到浴室去吧!”我急促地催促,御幸前辈抽了抽嘴角,听从我的指示闪身逃开,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我养了土豆饼以后在公寓的日常活动区域地面全部铺满了地毯,倒是也没有穿拖鞋的必要。看着御幸前辈走后安静下来的土豆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关进了买来以后就没怎么住过的笼子。
“乖宝宝,马上就放你出来哦。”跟殷勤甩尾的幼犬打好包票,狠心不去看它湿漉漉的眼睛。
我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是前些年参加学园祭活动的纪念衫。
本就是男女同款,轮到我拿的时候只剩L码,原来想着碰上连续阴雨天,晒洗衣物困难,来不及换洗的时候可以充作睡衣,还好这次有带来。
“前辈!”我叩响浴室的门,“我把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了,你记得拿。毛巾的话洗手池底下的柜子里有新的,你可以随意用。”
“我知道了。”
浴室里不同于雨音的密集水声中传出御幸前辈的回应,在狭窄空间中听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
得到回话,我放心下来,这才有功夫收拾自己。
换了一身家居服,这套衣服本来打算今晚换洗,现在作为缓冲穿一穿倒正合适。
简单用毛巾擦拭头发,不再滴水后我顶着毛巾走进厨房,从篮子里找到半块做生姜烧肉时剩下的姜,架锅烧水开始煮姜汤。
屋外天气阴沉,有限的视野望出去一片灰暗。水珠被玻璃窗挡住,逐渐汇聚成一束,蜿蜒着向下。室内光线暗淡,但还不至于看不清。站在灶前等水开,火焰的温度熏暖微冷的指尖,我轻轻从鼻间哼着不成调的歌。
居家服的领子宽大,裸露在外的后颈被冰凉的水滴一点,我打了个冷颤。
‘不会漏雨了吧?’我下意识想到。
想要抬头看看天花板是不是哪里被浸透了,往后靠的肩背却抵到一片温热厚实的肌肉触感,我一惊,忙向前躲。
“危险!”
身前就是锅子和刚烧开的滚水,我撑在台子上的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就被御幸前辈拦腰截住,倒退一步靠在了他身上。
“吓死了…”我惊魂未定。
“是你吓死我了!”御幸前辈的声音在头顶,我扭头责怪地看他。
“明明是前辈的错!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站在别人身后啊,换了谁都会被吓到好吗!”
“……抱歉。”
他穿着那件纪念衫,草草擦拭过的头发向后抓起,凌乱地堆在头顶,只有一缕顺垂下来。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情急之下护在我腰间的手无法掌控力道,陷入软肉,带着轻薄的居家服向上拱起,露出腰间的一片皮肤。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请放开我吧,前辈。”
等了片刻,那只手却仍旧横在腰间。
我疑惑地仰头,御幸前辈垂头看着我,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棱光打在他的瞳孔,形成瑰丽的分割线,将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分成两半。
“…前辈?”
难言的氛围蔓延,我不自觉减轻语调,缓缓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也太没戒心了一点?”
少年压低的嗓音微哑,我因为靠得太近而贴在他锁骨的耳侧像是被羽毛扫过,微弱的电流从血液传递,指尖一颤。
淡淡燃烧后的柴木味道,是因为在烧水吗?
恐怕不是。
那是身后这个Alpha的信息素。我麻木的大脑意识到。
过往不管再如何接近,我都不曾从御幸一也的身上闻到过他的信息素,他在日常也不像其余这一性别的人一样强势,使我几乎要遗忘他是个Alpha的事实。
原来是这么容易忽略的气味吗,太狡猾了,这个人。
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带着明显高于我的体温,时间一长几乎要染上同样的温度。我双手搭在其上,使不出力气,无论是握紧还是推开。
“别看我。”他这么说着,另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偏向一侧。
盖住头发的毛巾倾斜而下,滑落在地。我睁大眼,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他低下头嗅闻我的颈间。
“是真的没有味道啊,你。”
说着这种话,他却张开嘴,衔住我后颈。
“……啊…”
尖锐的犬牙抵着皮肉,湿滑的舌尖细细舔舐。我宛如被野兽困于囚笼,足尖踮起,细微颤抖之中,从喉咙底部挤出几不可闻的气声。
“御幸…前辈…”
捏在脸颊上的手指松了劲,拇指滑过下唇,嵌入微张的口中。
我从迷蒙的世界醒来,含住那节手指,用力咬下。
“!”
御幸前辈一惊,松开我后退两步,我回身警惕地看着他,腰抵在灶台上借力。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不远处笼子里幼犬偶尔抓挠门锁的动静。
“御幸前辈,是不是易感期快到了。”
我先打破沉默,对着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的人笑了笑。
“这样可不行啊,请回学校到保健室老师那边接受抑制剂治疗吧。”
强行拉起的嘴角不自然地颤抖。御幸前辈清了清嗓子,我屏住呼吸,听到了他突如其来的笑声。
“哈哈哈,话说好像是差不多该到了。嗯嗯,我这就回去找老师。”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朝着我,嘴里一边念叨着“别送了”一边面对我朝后退。
我盯着他,窗外忽然穿过一道银白光芒,如同一柄劈开黑暗的利刃,几秒后轰鸣声响彻天空,这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紧追几步截住了已经打开门要往外走的人。
“御幸前辈!”
我大声叫住他。御幸前辈在门口顿住,但没有回头。
我翻了翻书包,从里面掏出雨伞,走到门口递给他。
“前辈,拿着伞走吧,不然刚才的澡就白洗了。”
“嗯,谢谢。”他接过,从头到尾跟我没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穿上鞋迈出了门。
“御幸前辈。”
我又一次叫住他,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回头,但我咬了下嘴唇,觉得还是要说些什么。
“这是我唯一的一把伞了,前辈。如果明天早上还是下雨,前辈记得要来接我上学。”
他似乎很意外我会这么说,在刚刚发生过那种事情的前提下。
半开放的阳台,雨帘细密,他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给出一句答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