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国际酒店门口，林欣苒站在外面等同事。
“嘿！”
看个手机的功夫，她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扭头一看，是詹詹。
今晚是他们项目部团建聚餐的日子，但部门仍有将近一半的人在加班。
预约的事情交给了两个实习生，其他人看着差不多时间，才慢慢从家里或者公司赶来。
“有点餐吗？”詹詹问道。
“按你说的做了，点了那几道要先上的，其他的等你们全都到了再看着点。”
“嗯，很好。”
詹詹搂了搂林欣苒的肩，夸她做的不错。
“苏博文呢？”
“先出去了。”
“去哪？”
“呃……应该是出去接人吧。”
林欣苒表情有些尴尬，詹詹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就没来吧？”
“额，嗯……这件事很容易啊，我一个人就能做了，用不着两个人。”
“预约”这种小事确实不需要两个人。
詹詹早就知道苏博文有可能不愿意做这件“小事”。
她安排一起做，只是希望他给林欣苒做个伴。
林欣苒很年轻，才刚踏入社会，有些场所她都是第一次出入，很多事情不懂，最好有人陪伴。
尤其这种高奢酒店，晚上来聚餐的人也不少，出了餐厅往前走就能办理入住。
年轻女孩独自在外面徘徊等待总归是有点不安全。
不过，林欣苒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天真无知”，交代的事情基本都独自办好了。
“这里的菜好贵呀，菜单上最便宜的居然是18块的纸巾！”林欣苒边上楼边咕哝几句，吐槽这让人惊掉下巴的物价。
詹詹露出微笑：“这家酒店是林总家里的产业，放心吃，不会超预算的。”
他们通常会压着预算那条线把钱花完。
两人来到了预定的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着几个人在聊天。
詹詹跟着林欣苒来到了靠近门的位置。
第一次和同事在公司之外的地方待着，林欣苒按耐不住想要“大聊特聊”的冲动。
“詹詹，我们公司的福利待遇算不算同体量公司里最好的啊？”
“嗯……算是，主要我们公司的大老板很有钱并且很大方。”
“难怪进这里的要求好高哦。”
忽然，林欣苒捂着嘴小声问道：“虽然我们公司女性很少，但有很多女□□利是真的吗？”
“嗯，有经期补贴、月经假还有孕妇产后大礼包等等。”
“哇～那我也有吗？”
“有啊，人事没和你说吗？”
宏景的女□□利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
“说了，我以为是忽悠人的。”
“怎么忽悠？”
“比如补贴是发一包卫生巾，月经假是得去医院开痛经证明什么的，总之肯定是敷衍的或者是有条件的。”
听她这么一讲，詹詹歪歪头，问道：“你既然觉得他们忽悠人，我怎么感觉你还是有在期待呢？”
“因为创始人是女性嘛，所以我还是抱有期待的。”
“仅仅因为这个？那你也蛮好忽悠的。”
林欣苒说的并没有错，这确实是女性创始人创造的福利。
在这些福利诞生之时，宏景的女性员工占比在全体员工里将近一半。
创始人林思羽离世后，大批女员工被裁，留下来的也在接下来的几年陆续离开，到现在最后剩下的元老级女员工屈指可数。
这些事情都是老员工们告诉詹詹的。
至今在公司里，女员工福利仍被某些男性高层诟病浪费支出。而在公司外，他们则大肆宣扬宏景对女性非常友好，借此树立企业良好开放的形象。
“詹詹，所以你是为了福利留在这里吗？”
“单纯是离家近。”
“啊？以你的能力去别的地方会有更好的晋升机会吧？”
林欣苒初来乍到，但是已经看清女项目员的处境，奇怪她怎么坚持得下去。
要想接触核心业务获得更大的晋升空间，除非像刘妍副总那样在这家公司待上十几年，否则非常困难，上升的路径似乎注定艰难又漫长。
“嗯……可能因为之前还年轻吧，总觉得情况很快就会改变。后面习惯了，人也就麻了。现在的话……正在收获和自己付出匹配的回报，算苦尽甘来吧。”
詹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选择待在宏景也有和她父亲赌气的成分。
老父亲越是要她做什么，她越是不想做。他越是不想她做什么，她越是要做。
“那你呢？你为什么选择宏景？”
“我？我哪有的选择，我这种大学生都是被选择的。”
林欣苒如实回答。
对于她短暂的实习期来说，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刚工作的时候，谁不是被选择呢？
詹詹也是被选择才有机会留在宏景。
“来了来了！”
“刚赶过来。”
“那谁来了吗？”
“没……”
人陆陆续续到齐，包间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李木作为部门老大，进来的时候是被人簇拥到餐桌的主位那。
他一坐下就想起要找詹詹。
“詹詹呢？”
“这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詹詹挥了挥手。
刚刚李木就从她旁边经过，愣是没注意到她。
“诶？你怎么坐那？你今天也算主角。”
“坐这挺好的。”
詹詹不在意坐哪，反正这是圆桌，想吃什么都夹得到。
坐李木身边还得忍受他们吹几个小时的牛，不如坐门口，无聊了还能溜出去透透气。
“她陪小妹妹，就那让她坐那吧。”
“行，詹詹你就坐那吧。”
苏博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自然地坐到了李木身边的位置。
人齐了，众人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些菜和酒。
听到他们在讨论喝什么酒，林欣苒不由得扯了扯詹詹的袖子，小声问道：“等会让我喝酒吗？”
这好像是每个女孩初入社会在酒桌上都会担忧的问题。
詹詹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不会的，你不想喝就不喝。”
她的话刚说完，李木那边的人就开始询问她们喝什么。
“靓女们喝果汁对吗？”
林欣苒忙答应：“对。”
詹詹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林欣苒暗暗松了口气，詹詹轻笑出声。
她第一次参加聚餐也是像林欣苒这般忐忑，毕竟整个部门只有她一个女孩，其他人又都爱喝酒，她总不能拒绝，那样会显得格格不入。
喝不喝酒？喝酒的话该喝多少？不想喝了要怎么办？
这些问题她都在吃饭前头脑风暴过，但没有结果。
那会儿桌上还有林之息这位大老板在场，别提她当时有多紧张了。
幸好，点单时他们并没有问她喝不喝酒，而是直接问她喝什么饮料。
似乎考虑到部门男女比例比较极端，詹詹在第一次的团建中就获得了饮酒豁免权。
大家也都知道她不爱喝酒，所以她在宏景除了年会外几乎没有喝过酒。
即使和客户吃饭，李木也会为她找个“代驾”的理由搪塞过去。
聚餐流程和以往一样，老大说句话，再点几个小的也说几句，之后就是开吃开喝，吹牛唠嗑。
吃了差不多，有些人出去抽烟，有些人在旁边茶桌那喝茶聊天。
餐桌上没剩多少人。
聚餐进入了八卦环节。
众人八卦的对象有很多，其他公司的人、其他部门的人、同部门的人或是……领导。
“你们说，林总这么有钱，手上又有那么多产业，为什么他会对宏景那么上心？”
话题的开启者是苏博文。
“你哪看到他上心的？手上那么多资源也没见分给宏景多少。”
回答的人是胡磊。此刻的他因为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
“是吗？我看他经常在公司工作到半夜。”
“现在什么年代了？工作还用亲自到场吗？做个样子而已。钱在哪爱在哪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酒劲上头，胡磊有些口不择言。
詹詹看了眼李木，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胡磊这番言论很久以前就在宏景员工私底下流传。
有人说，林之息如果愿意把手上的资源和人脉用到宏景上面，那么宏景肯定能立马重回巅峰，并且把其他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
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说明他也不看好宏景。
“按你这么说的话，他不上心，为什么不把公司还给二老板呢？这公司不是二老板她妈建立起来的吗？”
“他来接手的时候，二老板才刚上大学，那个时候宏景都乱成一锅粥了，元气大伤。林总那时边读研边管公司，费了不少劲才让宏景变成现在这样。”
“懂了，有感情不舍得。”
“对，他也不舍得口袋里的资源，所以宏景现在不上不下的……”
苏博文又给胡磊他们各倒了杯酒。
“我听说，这酒店是林总的家业，他家就他一个独子，不会催他回家继承家业吗？”
“他爸都七老八十了，肯定想他回去啊。但他家也是有点倒霉……”
胡磊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关于林之息家族的八卦。
比如他们林家原本有三个孩子。
大哥林新羽幼时因事故脊髓损伤终身残疾，二十岁不到就离世。
再比如二姐林思羽以前不叫林思羽，而是叫林梓艺。
林思羽这个名字原本是给林之息取的，寄托了父母对大儿子的思念。
当时年仅19岁的二姐坚决反对，不希望弟弟一出生就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于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三个孩子死了俩，就剩老三，当然宠着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林欣苒第一次听到这种八卦，转头向詹詹求证。
“真的吗？”
“嗯。”
“那有点惨诶……”
詹詹不知道她说的惨是指林之息的父母，还是林之息本人，亦或者都有。
“谁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你这话说的……”
“这有什么。”
胡磊的口不择言有些过了头。
詹詹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要不拿着杯子过去和李木说话，然后假装不小心手滑往胡磊身上泼果汁？
她在心里计划着。
“我说的是事实啊！”
詹詹站了起来。
“噗——”
胡磊被喷得满脸都是酒水。
包间瞬间安静。
詹詹坐下了。
这可不是她干的。
“你——”
胡磊刚想破口大骂，却看到面前是他的部门老大。
李木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张纸擦擦嘴。
“醒醒酒。”
“但是……”
“我这是在帮你，平时对小辈们嘴贱就算了。你看看你现在在哪里？什么都敢乱说。我记得你小孩都快要上学了吧？老大不小了该有点分寸。”
“……”
胡磊擦了擦脸，酒醒了一半，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笑。
没人再谈回到刚刚的话题，仿佛无事发生，聚餐恢复一如既往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