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饱后离开，走到门口，詹詹便四处张望起来。

林之息侧头看着她。

“你在找什么？”

“我记得附近有家店卖叉烧酥，很好吃的！”

“你还没吃饱？”

听到这话，詹詹有些脸红，低着头不自然地将手掌交叠，然后手指相扣在身前，有点扭捏：“也……也可以当宵夜嘛……”

林之息撇过头，深吸了口气。

她这是在撒娇吧？

他右手微微握拳遮着嘴，轻咳了一声：“咳咳……那……我们一起看看吧。”

詹詹凭借着记忆在前面带路，林之息跟在她的身后。

高手隐于市，最地道最正宗的点心往往会在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她带着人高马大的林之息钻进了小巷子里。

按道理来说经过市容整改后，小巷子从视觉上应该变得宽敞起来。

她小时候和伍丽君一起走，从不觉得这是条小巷子，就像普通的街道一样。此时她和林之息两人并排走，巷子感觉变窄了。

随之变化的还有路人的视线。

两人都早已习惯外人的目光，只是在狭小的巷子里，他人的目光会变得更加明显。

来来往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在打量着他们两个。

这让詹詹感受到一丝无所适从，她加快了脚步想早点买完点心离开这里。

快走到尽头，她发现那家点心铺早就搬走了。

“哎呀，白走一趟。”

正当他们转身要走时，巷子尽头传来了一阵猫咪发出的低吼声。

“喵——呜——”

詹詹顿住，向尽头望去。

只见两个穿着中学生校服的男孩在那，他们搭着肩在一堆纸箱面前站着，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的脚边似乎趴着什么东西，但是被挡住了，她看不清。

林之息并没有和她同时停下，见她迟迟不走，站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啊，没事。”

也许是她想多了，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两人刚准备继续走，又一次听到了巷子尽头传来的声音。

“咚”的一声闷响，似脚踢上柔软重物。

与此同时——

“嗷呜——”

“嘶——哈——”

既有小狗受到攻击或者惊吓后发出的突然且短促的哀嚎，又夹杂着猫咪应激时的哈气声。

两个男孩说话的声音也比刚刚要大声。

这次她听明白了。

“死猫！马上就轮到你了——”

他们在欺负小动物。

詹詹并不想多管闲事，更何况对面还是两个疑似初中生的小孩子，她不想跟他们吵起来。

她之前听在中学里当老师的同学秦雅聊过，现在的孩子恶劣起来比以前的更恐怖。如果说10年前的大部分孩子干坏事是不知道后果的“无知之恶”，那现在的很多孩子是知道后果但无所畏惧的“已知之恶”。

后者比前者要恐怖一万倍，有时连法律都没办法控制。

在信息时代诞生的孩子们大部分都能熟练地使用互联网，大人与孩子之间的信息差因此被缩小。一些不怀好意的成年人甚至会通过网络传播不好的内容，引导孩子做不好的事情。

一些没有接受到正确引导的孩子把“年龄”当做“保护伞”，做着他不应该做的事情。

在秦雅说完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后，詹詹发誓一定不能跟现在的小孩发生冲突，特别是在网络上，说不定哪天就在网络上看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号或者是恶意谣言。

詹詹实在是不想出手，但她的良心说服不了自己坐视不理。

她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会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应该不会被寻仇。

她扯出一抹微笑，对林之息说道：“老板，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处理点事。”

没等林之息反应过来，她已经撸起袖子朝两个男孩的方向走去。

“小朋友们，你们在干什么？”

詹詹努力维持心平气和的样子，尽量温柔地说话，但眼里都是愤怒，手更是紧紧揪住了两小孩后面的衣领。

“啊——干嘛啊？大妈！”

个子稍矮的孩子尖叫着从她手里挣脱开。

大妈？

詹詹不理解一些孩子对成年女性用正常称呼释放恶意的行为。

“大姐”、“阿姨”、“大妈”、“大婶”和“老太婆”这些称呼都不带有贬义，但他们觉得这会让女性生气。

詹詹从不会为了这些称呼生气，只会觉得这些孩子幼稚且无知。

没人能对抗“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他们也会衰老，会变成老公公老婆婆。拿这种称呼骂人跟骂未来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所以“大姐”这个称呼对詹詹造成的伤害为0。

她依旧保持礼貌微笑。

把两个孩子揪出来后，她看到了在他们面前的动物——奄奄一息的边牧和炸毛的奶牛猫。

她呼吸一滞，眼神变得柔和。

一只勇敢的奶牛猫正在保护受伤的边牧。

这是她只在网络上见到过的动物组合，以及只在网络上见到过的暖心事迹。她真是走大运了，撞见了这么感人的事情。

一定要救它们！

她下定决心。

“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仍是一副笑脸，但额头隐约有青筋冒起。

“姐姐，我们没干什么。”

“姐姐，我们在跟狗玩！”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小男孩们见到了詹詹的模样，立马改了口，刚刚嚣张的气势顿时全无，换上友好的面具，嘴也像抹了蜜似的。

姐姐？

詹詹差点被他们这瞬间变脸骗到，还好她牢记秦雅的忠告：那种能屈能伸会变脸嘴又甜的小孩最会骗人了。

“好，可是，我看它们好像受伤了诶？”

詹詹为了表现友善，声音柔得快把自己恶心吐了。

“噢，这个在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受伤了。”

“我们也是在关心它们。”

男孩们面不改色地现编瞎话，仿佛刚刚那声“死猫”不是他们喊的，那一脚重踢不是他们踢的。

“噢，这样啊，那你们早点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我会治疗他们。”詹詹说道。

“姐姐，你是想养它们吗？”

“什么意思？”

“如果姐姐你要养他们的话，那你得给我们的钱，因为这是我们的狗我们的猫。”

詹詹握紧了拳，脸上却很平静。

秦雅说得对，会变脸嘴又甜的小孩最会骗人，短短两分钟不到，他们撒了三个谎，最后还要上钱了。

“这不是你们的吧？你们看它们可对你们很有敌意哦，猫猫还在哈气呢。”

“是因为它们性格不好。”

詹詹轻轻吐气。

算了，再说下去没完没了，不如直接给钱，小孩子应该讹不了她多少钱。

“那你们要多少钱？先说好了，太多我可给不了，我很穷的。”

适可而止吧，臭小孩。

“那就两千！啊不，三千！猫也要收钱。”

“……”

詹詹目瞪口呆。

“不，要一万。”

“不不不，要三万。”

“这是品种狗，你认识吧？边牧！”

两个小孩坐地起价。

詹詹按了按额头，觉得头疼。

她严重低估这两个小孩。

难怪秦雅天天在朋友圈里发疯，当老师是真的不容易啊！

幸好当年她卡着分录上了第一志愿，但凡再低一分，她就得去读师范当老师了。

小孩竖起三根手指：“三万，就三万，姐姐你有钱吧？”

“没钱，最多50，爱要不要。”詹詹心累了。

“那让你男朋友给。”

“谁？”

小孩指着她身旁的林之息。

“他一看就很有钱。”

林之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估计已经目睹了全程。

詹詹耸耸肩，对他露出了个无奈的微笑。

“诶，他那个表好像很贵。”

“你认识那个表吗？”

“不认识，但我见XX爸爸带过一样的，他爸开劳斯莱斯的。”

“那表肯定很贵……”

两小孩小声嘀咕着，打起林之息手表的主意。

詹詹也因为他们的话，把视线挪到林之息的表上。

她也不太熟悉手表品牌，但她可以肯定那表的价格应该在七位数左右。

“打住——”

詹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别想了，就50，多了绝不可能。小孩要那么多……”

詹詹话没说完，只见两个小孩越过她，走到了林之息面前：“哥哥帮帮你的女朋友，一只表换猫和狗。”

“喂，你们——”

“好。”

嗯？

詹詹瞳孔微微放大，眼中写满惊愕。

“不是……”

詹詹还想制止，林之息已经迅速把表取下来递给了两个小孩。

“别弄坏了，坏一点点都不值钱。”

“好。”

一大两小爽快地完成了交易。

两小孩怕林之息反悔，拿着表一溜烟就跑了。

一旁的詹詹独自在风中凌乱。

“老板！”

她有些抓狂。

“你真的就这么把表给他们了？”

“嗯。”

看着林之息云淡风轻的样子，詹詹从抓狂转为迷茫。

“难……难道那表是假的？”

“真的。”

“那……那很便宜？”

“算是吧。”

听到这个回答，詹詹松了口气。

“只能在广城买一间厕所。”

气松了一半，詹詹再度切换抓狂模式。

“厕所？那能买一间厕所？”

确实是七位数的价格。

“你把一间厕所就这么随手送出去了？”

看着詹詹少有的情绪失控的模样，林之息极力憋笑。

“好了，逗你的。”

“哈？”

“你真觉得我会随手送吗？而且对方还是两个满嘴谎话、虐待动物又讹钱的小孩？”

林之息的话让詹詹冷静下来了。

她这位老板确实出手阔绰，但绝不是傻子。

“那为什么……”

“不愿意好好管教孩子的父母，就只能交点学费让社会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