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失去的是知觉。

我能闻到草叶的气味，但我无法再伸手触碰它。

然后失去的是视觉。

我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但我再也无法睁眼看到它。

接着失去了听觉。

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静，鸟叫、虫鸣、人声，这些都离我远去。

最后我失去了我对一切的认知。

时间、空间、社会、生命，我不再能理解这些概念，因为我已经超脱于此世之外了。

终于，我死了。

太宰治猛地清醒过来，就像在背部安装了一个定时弹簧装置一般直起身子，大口喘着气。

从口腔中灌入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填满他的肺部，几乎快要将太宰治撑爆。

在激烈呼吸了几十秒后，太宰治平静下来。

“你一直等在这？”

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点亮了女人的侧脸。

“售后服务，毕竟这个只是实验药品，受人所托，收集一点实验数据。”翡翠笑着从厨房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太宰治，“死亡的感觉如何？”

“……我说不上来。”

太宰治第一次露出了有点迷茫的表情，头上传来的重量让他微微低下头。

翡翠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说：“德国的诗人海涅曾说，‘死亡是一个凉爽而宁静的夜晚。’我曾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但最终被它拒之门外。但我并不觉得遗憾。在我看来，死亡是一个客观的过程，它并不能告诉你于世间行走的意义。这种东西，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寻找得到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找不到目标的话，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做事？”

“我保证，接下来不会让你无聊的。”

“诶——又要我去接触超越者？不要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只要一个照面就会把我打得尸骨无存，那可不是我所憧憬的死法！”

一听到翡翠布置给他的任务，太宰治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仿佛上次审问兰波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翡翠也只好故作苦恼地扶额，“唉，谁叫那些间谍、杀手之类的家伙又古板又谨慎，一点也不信任网络，一定要线下面交呢。”

要是太宰治本人也肯定选择线下交易，但并不妨碍他蛐蛐给他徒增工作量的家伙。

“而且往好处想，也算是一种公费旅游吧。”翡翠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无视对方嚷嚷着“坐游轮算什么旅游”，将一本假护照递给对方。

护照本里还夹着一沓写满了字的纸。

“记得到时候把这个交给魏尔伦。”

奥沙泥号，作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游轮，其豪华程度自不必多说，不仅是明星偶像们的宠儿，有时候也会充当富商政要的娱乐场所。

当然，人流量越大的地方，越容易出现安全漏洞。

作为经验丰富的“暗杀王”，魏尔伦混入其中就和泥鳅入河一般轻松。

根据线人发来的信息，接头地点就在餐厅。

将餐厅环顾一周后，没有发现可疑的家伙，魏尔伦低头确认了一遍时间，皱着眉挑了一个能够总揽全局的座位。

还没等他点餐拖延时间，一个看上去绝对没有成年的黑发亚裔男性坐到了他的对面。

没等魏尔伦开口询问，男孩口吐流利的法语：“Quelle marque de café aimez-vous boire, Monsieur?（你喜欢喝什么牌子的咖啡，先生？）”

“Champs elysées, merci.（香榭丽舍，谢谢。）”

虽说魏尔伦不认为自己属于哪个国家，但能听到熟悉的语言还是让他心情愉快了一些。

被翡翠岗前紧急培训了一波的太宰治将菜单递给魏尔伦，“你要吃什么呀，大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魏尔伦熟练地将夹在菜单中间的护照本取出，冷冷地警告了太宰治一句，“看在你法语还不错的份上，这次就饶你一命。”

“那好吧，祝您用餐愉快哦。”太宰治可不想点燃一颗炸/弹的引线，虽说他确实追求死亡，但他敢打保票，要是他敢死在这里，翡翠就敢给他当场复活。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社会性死亡，太宰治谨遵教诲，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与魏尔伦寒暄了几句废话，确定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后才离开了餐厅。

“见到本人了？感觉怎么样？”

“差劲！从没见过这么差劲的男人！”太宰治回到翡翠身边后，大吐苦水，简直把魏尔伦从头到脚都挑剔了一遍，把这位本就褒贬不一的超越者批判得一无是处。

“好了好了，消消气，吃完饭就早点回房间休息吧。”翡翠点了点眉尖，将太宰赶回了休息室。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暗示，翡翠选择兵分两路自然是有自己的成算。

或许真正的翡翠并不会这么干，但花火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想把局面搅乱的心思，所以她选择一鱼两吃。

“夜安，翡翠女士。”

身着制服的高大男性朝独自一人站在甲板吹风的翡翠打了个招呼。

“本机听说您有通缉犯魏尔伦的情报要提供，请问消息是否属实？”

“当然了警官先生，我可是一届良民，怎么敢欺骗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