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出现了片刻静寂。
陈随遇能听到秦宴安呼吸加重，大概是没睡着。
但是秦宴安什么都没说。
所以陈随遇又问了一遍。
“你觉得我们离婚怎么样？”
是比刚才更坚定的语气。
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他总归是需要一个答案的。
可是秦宴安仍旧沉默，他似乎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又或者是不想回答。
陈随遇追问道：“秦宴安，你睡着了吗？”
“没有。”
秦宴安终于开了口，他仍旧没回答陈随遇的提问，只是说道：“一天到晚在家里胡思乱想些什么，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让别人听见，又要怀疑我们夫妻关系不好了。”
他说话的语气态度这样坦然，仿佛认定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很好一样。
陈随遇不由得笑了一声。
外人就算不听见这些话，也一样觉得他们夫妻关系不好。
秦宴安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他大概从来不去考虑这些，对他来说完全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毕竟秦宴安完全不会因为外人的态度，他们说了那些话，而受到伤害，可是陈随遇不一样。
当两个人的地位不同的时候，连看到的风景都是不一样的。
旁人知道，秦宴安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自然也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表面上做的足够恭敬，背地里却做足了轻慢的姿态。
那只是一些小事，可是太多的小事堆积在一起，就变成了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陈随遇最开始还总是要说出来，可每次说出来，好像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无聊的事。
秦宴安倒是每次都能很耐心的听完，也会帮他出头，但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转变。
后来，陈随遇也就不会特地跟秦宴安讲了。
他能体谅秦宴安很辛苦很忙碌，没办法把这种小事也把帮自己处理好。
只是偶尔心里会有一点失落。
也会有一点，意识到自己这么无能的挫败感。
但他总是无能为力，没办法处理这些问题。
负面情绪积累太多，的确会让人变得越来越沉默。
后来，陈随遇发现自己跟秦宴安，越来越没话可说。
明明是夫妻，是彼此最为亲密的爱人，却又像陌生人一样。
居然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七年。
……
后来他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陈随遇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的几天，秦宴安干脆住在了公司，一直没回过家。
因为秦宴安不回家，两个人也没机会再提“离婚”这个话题。
秦宴安的态度无声却又明晰。
他不希望在陈随遇口中，听到这种话，所以干脆给陈随遇冷静的时间和空间。
或许他也不是因为多么的爱陈随遇，而是他本人，从来不觉得“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陈随遇都很清楚，这个态度的出发点，绝对不会是因为爱情。
——
秦宴安不回家，沈倾时自然也不怎么出现在陈随遇面前。
不过在本地新闻上，陈随遇还是经常能看见沈倾时的消息。
沈倾时最近在办画展，画展办的很成功，几乎整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都在夸奖沈家的这个小儿子，绝非是那种被娇养坏了的浪荡子。
当然，因为沈倾时名声大噪，自然也有有心人，提起沈倾时和秦宴安从前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传播的太厉害，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随遇，也多多少少的听了一耳朵。
其实也都是在老生常谈了。
无非说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的青梅竹马。
在第一次分化之后，他们就曾做过信息素的匹配测试，配对值高达90％，说一句天作之合，命定的缘分都不为过。
只是可惜，上天偏偏要给他们生出许多的波折，让陈随遇对他们的感情横插一脚，彻底让一对有情人被迫分开。
实在是命运不公。
然后再暗戳戳的，说一些陈随遇的坏话，长吁短叹一番，上天为何总要让相爱之人分别。
不过如此。
陈随遇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感觉到多么难过了。
他只是很想知道秦宴安的态度。
毕竟连自己都能听到这种话，秦宴安不可能听不到。
但很快，陈随遇就知道了。
……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陈随遇收到了一条没有存储过的号码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秦宴安和沈倾时站在画廊门口，姿势虽然算不上亲昵，但也能看得出来，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
有些事，就算想要拼命遮掩，下意识流露的情绪，还有身体语言，都是绝对不能骗人的。
陈随遇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他能猜到，这条消息一定是沈倾时发过来的。
这是挑衅。
但陈随遇当然不会被这种低劣的手段影响到。
毕竟……这只是沈倾时的问题吗？！
如果秦宴安真的有心要跟沈倾时保持距离，他就不应该做出这种，能让沈倾时论证，秦宴安对他旧情未了的事情。
秦宴安从头到尾都不无辜。
说不定他也会享受这种，被争抢的戏码。
所以陈随遇想了很久，回了一句
——“你们很般配。”
对面反而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可能也觉得这种挑衅，没什么意思吧。
……
陈随遇一连断断续续的病了大半个月，再回公司上班的时候，同事又换了一批新面孔。
这些年，自从他空降来了这里之后，他们组的人员流动性就格外频繁。
他也明白，有太多人对他不满，所以自然不能接受，跟他继续当同事。
明白归明白，不能有关系很好的同事，被所有人偷偷讨厌这种事，还是会让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今天，陈随遇在这群新面孔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裴澈？”
他有点疑惑的开口。
原本坐在角落里，无聊的东张西望的青年人，听到他的声音，马上跳了起来。
“学长，真的是你啊！感觉都好多年没见面了！”
难得看到认识的人，陈随遇也忍不住有点高兴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这不是上家公司倒闭了，恰好看到这边在招聘，就赶来面试了，没想到入职这么顺利。”
陈随遇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由得哑然。
裴澈却完全没看出来他情绪的变化，又叽叽喳喳的问道：“学长，自从你毕业，感觉已经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陈随遇想了想，勉强笑了笑，“我结婚了，过得还挺好的。”
青年人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兴奋雀跃，“啊？你怎么这么快结婚了？之前我们不是说过，以后都不结婚的吗？”
“当时遇到了合适的人，就结婚了呗。”
陈随遇话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就这么恰好。
这其中的心酸曲折，痛苦波折，都没有提及的必要。
裴澈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居然这样吗？可是学长，你结婚也没有邀请我，我好伤心哦。”
上学的时候，他们两个确实算得上最要好，只不过后来陈随遇留在了京都，裴澈毕业选择回了家乡，两个人的联系自然而然的变少了。
再加上后来陈随遇跟秦宴安相遇结婚，一切都那么突如其来，让人来不及反应。
刚结婚那几年，陈随遇很抗拒跟任何人联系，所以他换了联系方式，好像这样可以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等后来他不想要继续过这样孤独的生活的时候，他也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跟从前的人再有什么关系了。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到现在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跟自己失散多年的朋友重逢。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百感交集。
面对裴澈的控诉，他纠结了好半天，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我当时因为很多原因换了号码，完全没办法联系到你了，所以才没能叫你的，这几年我也很想你……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还好我们又见面了。”
大概因为他看起来很真诚的缘故，裴澈总算没那么不开心了，而是又兴冲冲的拉着他，小声八卦道：“学长，我刚刚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这里离职率高的原因，是因为有个关系户呢，他们都受不了这个人什么都不用干，还要把他的那份工作分给其他人，跟其他人拿一样多的工资，所以很多人受不了跑路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陈随遇心情有点复杂，抬头对上裴澈八卦的视线，只觉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人，会不会是我呢？”
“怎么可能？！”裴澈马上震惊的瞪圆了眼睛，语气非常严肃认真的反驳道，“学长你在胡说什么啊，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就是我最最最崇拜的人，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要是当上什么都不会的关系户，简直可以当冷笑话讲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