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X33年12月初，在极端寒潮肆虐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稳期。而龙国各区域轰轰烈烈的城市防护罩建设终于在各地研究所昼夜不息的连轴转之下实现了省市通铺。

云省这个常年四季如春的省份受寒潮影响巨大，有幸在第一批次第一时间为全省大型城镇树立起防护罩，避免了越来越严峻的寒潮袭击给城市和群众生活带来破坏性影响。

云省安全局办公大楼局长办公室，郑卫国还没来得及为全省抗灾工作成效松口气，就接到紧急连线。

他放下手中的通讯器，指尖微微发抖。能源充足之后，日夜维持在20℃的室温也没能让他冰冷的指尖回暖。

"确认了吗？"他问站在办公桌前的秘书，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已进行三次身份验证，DNA比对结果100%匹配。"方池的声音低哑沉痛，"许明远研究员确实在A国的地质灾害中牺牲。"

郑卫国重重地靠回椅子上，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云省的天空是一个月来难得的明朗通透，与他的心情几乎是两个极端。

所有外派人员都配备了最新研发的个人防护罩，理论上足以抵挡8级以下地震和中等规模的陨石冲击。许明远怎么会出事？

"给我接A国交流团领队。"郑卫国按下通讯器上的加密频道。

几秒钟后，林志远疲惫的面孔出现在投影中。他身后的背景是临时搭建的救援营地，穿着各国制服的工作人员来回穿梭，远处是被撕裂的大地。

"郑局，"林志远的声音哽咽了，"我们尽力了。防护罩确实启动了，但这次塌陷太突然，明远他，他正好在裂缝中心。"

郑卫国注意到林志远制服上沾满了尘土和暗红色的血迹。

"调查组已经在路上了。"郑卫国深吸一口气，"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现在，先说说许研究员当时在做什么？"

"采集数据。"林志远用手抹了把脸，"A国方面请求我们协助预测下一次地壳变动的可能区域。明远坚持要去最前沿，他说那里的数据最准确。"

郑卫国想起上次见到这位年轻科学家时的情景，不到三十五岁就获得无数功勋的天才，谈起地质研究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他的家人。”郑卫国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林志远的表情更加黯然："我刚调阅了他的档案。他妻子九年前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父母和岳父母也都...…"

郑卫国感到一阵眩晕。他调出许明远的档案，家庭关系那一栏刺眼地简单：配偶-已故；子女-许小雨（9岁）；父母-已故；岳父母-已故。

一个九岁的女孩，在这天灾频发的世界里，失去了所有亲人。

"准备飞机。"郑卫国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指节已经因握拳太紧而发白，"我要亲自去通知那个孩子。"

调查持续了四十八小时。结果正如林志远所说，纯粹的意外。地球深处的一次异常能量释放，恰好发生在许明远采集数据的点位。防护罩抵挡了第一波冲击，但短时间内就发生了二次塌陷。

郑卫国关闭了调查报告，望向飞机舷窗外逐渐放大的小城轮廓。这是云省北部的一个县级市，许明远的家乡。

"局长，社区工作人员已经联系好了。"坐在对面的年轻女性孙智轻声汇报，"孩子目前由社区主任李梅临时监护。"

郑卫国点点头。他手中握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许明远的三叶草勋章。昨天刚从墨省安全局运输过来，许明远那份原本是定于今天一早由特派员送往外派团队。

根据研究所所说，这枚勋章结合了两种变异植物的特殊能力，可以最大限度保障人员的安全，在具备防护罩功能的同时，避免意外。

就差两天。

"李主任说，"孙智犹豫了一下，"孩子最近在画全家福。因为许明远答应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会申请休假在家陪她过年。"

郑卫国闭上眼睛。近些年天灾频发，他审阅过无数份抚恤报告。但是从今年龙国变异植物充分运用之后，许明远是第一份。

越野车驶入新建的社区，街道宽阔干净，林荫茂密，现今龙国的绿化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李梅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练女性，站在单元门口等候，胸前别着社区工作者的徽章。

"郑局长。"她迎上来握手，"小雨在楼上，我刚给她送了这周的补助物资。"

"她知道我们要来吗？"郑卫国问。

李梅摇头："只说有重要客人。这孩子很敏感。父母去世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轮流照顾她，今年最后一位老人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郑卫国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手绘的"欢迎回家"彩纸，笔触稚嫩却认真。

李梅在502室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小雨，是我，李阿姨。"

门开了一条缝，一双警惕的大眼睛从门缝中望出来。看到李梅后，门才完全打开。

许小雨穿着宽松的校服，头发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她怀里抱着一个毛绒布偶，目光在陌生人身上快速扫过，最后停留在郑卫国胸前的安全局徽章上。

"小雨，这几位，"李梅刚要介绍，郑卫国轻轻抬手制止了她。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小女孩平视："小雨，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爸爸要回来了吗？他说这次出差会给我带非常漂亮的石头！"

郑卫国感到喉咙发紧："我们能进去说吗？"他轻声问。

小雨点点头，让到一边。公寓很小但整洁，墙上贴满了儿童画，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全家福。年轻的许明远抱着婴儿，身旁是笑容温柔的产妇，四位老人围在他们身后。

郑卫国注意到茶几上摊开的画本，最新一页是未完成的蜡笔画：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地球仪旁边，地上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石头。

"我在画爸爸工作的地方。"小雨主动解释道，声音里满是骄傲，"李阿姨说爸爸是科学家，在拯救世界。"

"是的，你爸爸，是个英雄。"郑卫国深吸一口气，"小雨，我有一些关于爸爸的消息要告诉你。"

小女孩突然安静下来，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郑卫国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前天，在A国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地质灾害。你爸爸当时正在帮助当地的人们。"

小雨的手在他掌心里变得僵硬。

"爸爸的防护罩坏掉了吗？"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郑卫国震惊地看着她："你知道防护罩？"

小雨点点头："爸爸走之前说，有这个就不用担心。"她指了指郑卫国胸前的徽章："和你的一样，绿色的。但是要保密。"

郑卫国感到一阵心痛。许明远一定反复向女儿保证过安全性，就像所有外派人员对家人做的那样。

"是的，防护罩，没能完全保护他。"郑卫国选择说实话，"你爸爸为了获取重要的数据，去了最危险的地方。他救了很多人。"

小女孩的嘴唇开始颤抖，但她倔强地抿紧了它们："就像妈妈生我的时候一样吗？爸爸说妈妈也是英雄。"

郑卫国再也忍不住，将小女孩轻轻搂入怀中。她那么小，那么轻，却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量。

"你爸爸和妈妈都是最勇敢的人。"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郑卫国放开她，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小盒子："这是你爸爸的三叶草勋章。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小雨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翠绿色的三叶草徽章在室内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下面压着一张芯片卡。

"这是什么？"她用手指轻轻触碰徽章。

"这是龙国最新研发成果。"郑卫国将三叶草徽章挂在孩子脖子上："凭这个，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得到最好的教育和医疗，所有你需要的帮助。同时，它会给你带来幸运，守护你的安全。就想你的父母亲人永远守护着你。”

他又拿起芯片对接到小雨的手环上：“这里面是你父亲的功勋点和所有财产记录，它们全部属于你。"

小雨抬起头，眼中已经蓄满泪水："我不要这些，我要爸爸回来。"

郑卫国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再次拥抱住这个颤抖的小小身躯："我知道，小雨，我知道。"

"谁来接我放学？"小女孩在他肩头啜泣着问，"谁会参加家长会？谁会，谁会在我做噩梦的时候讲故事？"

郑卫国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会。安全局的每一位叔叔阿姨都会。从今天起，你有上百个新家人。稍后，你和我一起回省安全局。在那里，会有信用评分在80以上的叔叔和阿姨照顾你，他们知识渊博，人品过硬，性格温和。他们是你父亲的战友和朋友，会给予你最好的关爱和照顾。你只需要开心健康地成长，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处理好。"

他看向墙上那张全家福，许明远年轻的面容永远定格在那一刻。郑卫国在心中承诺，他们会陪伴她成长，她永远不会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