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开门。”
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一道机器女声响起，复式公馆的一楼大门被打开。
皇甫繁光嘴里含着牙刷从洗漱间出来，卸完妆，头发半干，穿着一身真丝吊带睡裙，困意丛生的瞥了一眼来人。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
姜予熟稔的自己换鞋进来，风尘仆仆，手里拿了一叠文件合同拍在了一楼下沉式客厅的桌子上。
皇甫繁光缓缓掀了下眼，没办法说话，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又转身回了洗漱间。
两分钟后手里攥着纸巾再出来，姜予拿着杯子刚好喝完一杯水，等着皇甫繁光出来。
“一个剧本的初稿而已，至于这大晚上跑一趟吗？”皇甫繁光走到饮水区，接了一杯温水，拉开椅子坐到姜予对面。
“不是。”
“不是？”
“不只是为了那个剧本，”姜予放下了杯子，“我明天早上要飞美国，总部影视大楼那边有点变动，我得去一趟。”
“九月份你的通告按你的意愿执行，空出来了很多时间，但有一个，之前深城影视基地的刘导，我们欠了人情，所以那个综艺不好推了。”
“哪个？”
“就是刘导那小舅子，在深台那个当家综艺终于混到了总导演的位置，所以这季节目在他手里数据必须得好看，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小舅子？
皇甫繁光咽下一口水，垂着眼眸放空了一下才把姜予的话听进脑海里。
前年和深城影视基地的刘拥桦一顿饭局谈下了一个电影项目，但临近签约却因为总部执行董事Hiiary的安排给推了，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刘拥桦是业内的老牌导演了，虽然在国际没有一骑绝尘的作品，但胜在稳定，立意和口碑为上，质量有绝对的保障。多是主旋律作品，更是多数想要转型的流量明星的首选。
姜予早两年就有意让自己去拿他的角色，但他那边竞争激烈，约了近两个月第一次约到他时，这刘拥桦就痛快的给了她一个定心丸，刚好角色和她本人有点贴，拿下也没有太困难。
直到总部大老板的任务突然下来，不得不拒了送来的合约，惹怒了刘拥桦，这两年她的团队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今年开始关系才慢慢的有所缓和了。
前两天的飞跃颁奖典礼，和刘拥桦碰了一下，他难得的向自己开口，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那个……《猎人来了！》，是吗？”
“对，”姜予趁机把深台送来的合同推了过去：“猎人一直是综艺界的焦点，地位还是挺稳的，国民度也高，你就当作是去休息一下。”
皇甫繁光点头，利落的拔开笔盖，翻到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录制总周期为一个月，阿鱼和糖果跟着你，13号的微光珠宝秀阿鱼会提前跟节目组打招呼，你第一次上综艺，阿鱼得全程跟着。”
“这一季的常驻MC名单确定了吗？”
“有，统筹那里给了我一份名单，常驻除了你和闻企是新加入的，其他五位依旧是老成员，飞行嘉宾的拟邀倒是有点看头，只是还没有敲定。”
“飞扬是老成员了，录制开始后有她在，孙总那边建议这次你的首秀带上年初签的那个小朋友，带一带，问你的意见。”
“可以。”皇甫繁光点头。
“行，重要的就这一件，月末的璀璨盛典和商务对接时间上有冲突，艾唯调来给你个人的商务总监下周到职，具体你们再看，给我一个消息就行，其他就没了，资料文件我都带来了，你有空就看一下。”
“没了？”
皇甫繁光拧眉，最重要的事情是不是漏下了？
“哦，那个《东方未晞》啊。”姜予轻啧一声，“这个我来不及谈了，走的急，等我回来吧，定演员不是还不急吗？”
“编剧辅助，导演组的确定，实地勘景和搭建都还没有提上日程，先等孙总把审批过了吧。”
“所以，你不会是想让我亲自去求她吧？”
客厅的冷光射灯打下，皇甫繁光指尖规律的敲在大理石桌板上，轻易读不出她眸子里的意思。
“你要是想呢，就去。”
皇甫繁光的眉心蹙起，有点好笑的看着姜予：“什么叫我想就去？”
“你很乐意看我笑话？”
“我没有，你自己决定，大后天第九季的先导片正式录制，但后天晚上有一个饭局，导演组和其他MC的，建议你去。”姜予敲了敲那一叠文件，“这个合同明天拿到公司给阿鱼，我走了。”
“嗯，起落平安。”
“好。”姜予换了鞋，门外的黑色奥迪很快驶离中央公馆。
姜予离开，皇甫繁光从二楼摸了一盒烟下来，点燃塞进嘴里后翻开了和猎人的经济合同，这类综艺她没参加过，相对来说比较新鲜。
一季九期，猎人给出了两千万的通告费，和猎队当家MC陈未来同档，倒是毫不吝啬。
其实导演应该知道的，即使这次给到她的通告费低于其他人，为着还刘拥桦的人情她也不会说什么，如今看这个样子，后面大概可能会有合作的意向。
“姐，你怎么又抽上了？”唐果也洗漱完从自己一楼的房间走出来。
“你不是要戒吗？”
皇甫繁光抬眸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烟来，她抬手挥开了烟雾，叹了口气。
“戒不掉了。”
“啧，如果予姐能一直看着你，不信你戒不掉。”
抖了下烟灰，皇甫繁光笑了笑，“我很怕她一样。”
“姐，咱明天什么安排？”
“去公司。”
“哦，那不跑通告的话…”唐果嘻嘻两声，捏着手指问道：“我能不能请一天假呀？”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皇甫繁光看过去，知道她父母亲人都在很远的老家，请假大概率是去医院。
“啊不是，是我妈妈来了，是她有点不舒服，我想陪她去医院看看。”
皇甫繁光明了，痛快的点头，“去，有任何事告诉我。”
“好的好的，谢谢姐。”唐果挥手：“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这小丫头目的性十足的得到允许就离开了，客厅又剩下皇甫繁光一个人。
一支烟燃尽，她又点上了一支。
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找出来了白权熙发到群里的文档，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她始终惦记着，十分刺眼。
这东方未晞，因为被当时封建社会荼毒的一些人冠以了一个可笑的命格，就被视为霍乱天下的灾星。
从出生那天起，就被一个天下人共同做的局包裹住，被从小灌输自己是命定之人以推翻暴政为己任的思想。
再往下，白权熙还写下了几句台词。
“我生自九月初九，亦是重阳之日，善巧也，更是虞朝先祖诞辰日，后被定为朝圣日。”
“我不明父母何人，只知一位游僧在我初度之时便将我送到了佛山云海，我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一名相师。”
“师父道我命格神劫，为天下所不容，却又是这天下新生的转机。”
“老和尚说，我是神劫命格，有史载来唯有我与千年前虞朝开国皇帝占此命格，我们皆是生自九月初九，九之九极阳之数，而极阳至阴。”
“这个命格通常代表的是一个辉煌时代的开启和毁灭。千年前的虞皇是初始而千年后的我便是终结，可我只是一个十九岁前从没下过山的女孩，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么沉重的话给我。”
皇甫繁光回神，这个设定，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孤独。
这是一个局，全天下的人都是布局者，只有东方未晞被迫入局，步步凶险，步步死地。
因为这个命格，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否则会招致天谴天下大乱，所以要引导她自身犯下大错，才能有人以替天行道的姿态来诛杀她。
如果是这样，能早日解脱也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她颖悟绝伦，自己下山一遭后参透了一切假象，为了验证自己这个所谓的命格是否真的会让人恐惧，她直接提剑杀到了御前。
掌握了游戏规则后，她性格大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魔头，随心所欲，视国法纲纪为无物，却没有人敢奈何她。
从此，虞朝廷在京城建造了一座白玉堆砌的宫殿以供养她，偏偏，她却对小皇帝的女师动了情，有了软肋的女魔头，将要万劫不复。
电脑被关上，皇甫繁光手里的烟又续上了，客厅的顶灯也被她关上，只留下了一个昏黄的落地灯还有点光存在。
客厅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钟表走针的声音，一声声，时间流逝的声音。
她大概知道，作品都是创作者的内心写照，所以白权熙心里压了什么，竟然像是一头恐怖的怪兽在嘶吼。
这个剧本的立意是反封建糟粕，嘲讽批判意味十足，那同样，她是否也是想反抗什么？
完整的剧本还没有被创作出来，但这个立意在国内很落地了，足够本土化了，只是在题材上，这个女性之间的爱情过于敏感。
要么以惺惺相惜的姐妹情来隐喻，否则只能被定义为独立电影以她个人名义制作，甚至还有可能因其文化挑衅性无法通过审查而被判定为地下电影。
如果这样，那真是戏里戏外都在抨击传统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