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开始闹起来了，致州的张真占田案无法细查，当务之急是种粮食，放水闸，预防灾害。
致州染病的人不在少数，青壮年要么生病起不来，要么已经被大火送上了天。
张德号召官员一同下地干活，一些强壮的妇女也纷纷踏出房门，放下了针线，拿起了锄头，在田间耕耘。
张德顶着烧，擦着汗，忙碌间抬起头。黄泥盖过天，水闸放出的水倒映出蓝天白云。
他拿起帕子擦汗，看到一旁休息的百姓手上拿着几片叶子，时不时含上一点。
他好奇地问：“老伯，吃啥呢？”
老头听到了，笑着说：“张大人，这是大青莲，我们染了病的都吃这个，这个可是一个好东西嘞，我记得我小时候上山，有一只……”
张德心中一动，问：“这东西有用吗？”
老头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会骗你不成？拿去吃吧，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吃好了，这个草药啊，它对很多病都管用，当年的情况比这更严重，好多好多人都死了……”说着说着，老头从破布里掏出好几片，递给张德。
张德听到有药能治，没心思听那些废话，急忙让下边休息的官员把药拿给留在致州治病的御医。
老头被张德多次打断要说的话，并不恼怒，而是在张德的继续询问下，一点点掺和自己当年的经历。
张德最后无奈地继续干活去了，喉咙中含着一片老头给的大青莲。
“当真有用？”十几天后，致州的情况变得更差，张德和其他官员忙得不可开交，听到御医的话后，不禁精神一振。
御医点点头，说：“服用此药十天左右，定会药到病除。”
张德点头，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便写封信给朝廷，你们把药方多抄写几份，再多做点药材分给每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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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陋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软乎乎的小手，露出了笑容。
雨有一天没一天地下，谢容看到染病和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不禁叹道：“封晚了城，现在京城和致州附近的州县都有染上的人。”
【商人对封城和关闭夜市的旨非常不满，朝臣也觉得你是在胡闹。】系统毫无感情地说。
谢容耸耸肩道：“他们想说是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性命在前，身名在后，大权在我。”
【你的名声倒无关紧要，但现在皇帝也因为南下染病被很多人唾骂，有人扬言是天子把天下作为戏台，与百姓演一场你死我活的好戏。皇帝似乎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所以想用烈药医自己。】
谢容垂眸道：“如果一国之君连这点辱骂都承受不了，那他就不是当国君的料。”
她把系统叉掉，伸了个懒腰道：“该怎么做、怎么选，都在于默言自己，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他真的选好了，那应有的代价和后果，都应该由他来偿还。”
楚离打了个喷嚏，侍女急忙烧来热水，替楚离擦拭。
强烈的不适感漫上皮肤，他面不改色地说：“剩下的朕自己来，你们下去吧。”
侍女低低地应声。
楚离叹了口气，玉指拧起帕子，水滴落回盆中，溅到地上。
“陛下，已经派人去留夜帮忙了。”
楚离道：“十日后，朕再去看看有没有结果。”
“是。”
夜里，楚离紧闭着双眼，身上再次变得滚烫，他头疼得想要靠在某个地方。
以往江陋会把他抱住，一边安慰一边擦拭他的身体。
但现在江陋不在了，楚离难耐得叫出了声。
守在外面的侍女急忙推门而入，楚离早已吐得侧倒在床上。
天色逐渐亮堂，又随着日落西山而暗淡，碧色的天罩住大地，宝蓝的风吹亮了房门外的灯火。
“陛下思虑过重，在下给陛下开几副治疗咳嗽和安神的药。”萧白把完脉后，淡淡地说。
楚离点头，轻声说：“距离上次说的事已经过了十日有余，还不打算把解药给朕么？”
写药方的手顿了顿，萧白抬眸，看向楚离：“陛下，你真的想好了吗？”
楚离道：“十几日前我就想好了。”
萧白瞥一眼钉在柜子上的日历，道：“既然陛下想好了，在下这就把药材拿来。”
楚离看着手上的指印，抿了抿嘴。
“真的要给他？”吴勾被萧白养的很好，除了红疹还在缓慢蔓延外，跟没得病似的，他抬起手臂，给萧白拿药包。
萧白道：“今天是初一，江陋会阻止他的，我们俩说话对皇帝而言都不算数。”
吴勾点头：“唔，也对，那我给他之前你给我吃的那个药吧。”
萧白：“……他有自己的御医，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有没有阴阳花。”
吴勾沉思片刻，道：“即使留夜在瘟疫中做了很多善事，但太后娘娘依旧不相信我们，如果皇帝出现了什么闪失，失去了他的信任不说，太后也会迁怒于我们，那留夜就完蛋了。”
萧白拍拍他的手臂：“什么‘我们’，留夜与你无关，你把药拿来就行。”
“拿哪个药？”
“……你平常吃的那个。”
楚离拿了药，站起准备道谢，胃中泛起酸水，萧白见了，给楚离倒了一杯茶。
“此茶可养脾胃，陛下稍等片刻，在下这就让人去拿茶叶。”
楚离道谢，侍女接过药和茶叶，跟着他走回偏殿。
身上越发不适，楚离觉得浑身燥热，疹子红得可怖，高烧烧得楚离腿软，侍女大惊失色，刚欲叫人，楚离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快些回去吧，莫要声张，吃药就好了。”
他不要侍女搀扶，缓缓沿着墙走，路上人少，侍女虚扶着楚离，不远处的灯缓缓亮起。
今天走了太多路，楚离快要好的脚踝又疼起来，他咬咬牙，忍着没说。
“美人往哪走？可否赏个脸，让我背你走一程么？”后方爽朗的笑声刺入楚离的耳中，让楚离没办法回头。
半晌，楚离才说：“要你管。”
江陋耸耸肩，摊手道：“既然美人不愿意让我背，那我只好——”
“啊——混.蛋！”
江陋打横抱起楚离，颠了颠手臂，楚离以为江陋要松手，双手急忙捆住江陋的脖子。
“美人心切，我也心切，既然我俩心心相惜、一见钟情，那今夜就入洞房吧。”江陋把不安分的楚离抱紧，低头吻上楚离的额，皱眉说，“怎么又烧得这么厉害。”
楚离没有应答，胸膛起伏不定，左手缓缓下滑，靠向江陋的胸膛，江陋看到掌侧那颗小小的痣。
侍女走在后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江陋随便说了个理由把侍女打发走了。
“去拿药了？”江陋问。
楚离顿了顿，闭上眼睛，道：“嗯，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我的皇帝陛下，脚还没好全呢，就到处走来走去，你这心里有几个数啊？还有，你这个药里面是不是放了阴阳唔唔——”
楚离捂住了江陋的嘴，低声说：“我心里有数。”
也不知道是对江陋说，还是对自己说。
江陋把楚离抱回偏殿，楚离给侍女一个眼神，侍女立刻去找太医验药。
“设计把我关在宅子里，你就以为我没办法出来吗？”江陋看到楚离欲言又止的神色，痞笑道。
楚离抬眸，眼中装满了烛火：“所以你是怎么出来的？”
“爬狗洞啊！”江陋得意得笑笑，“我后来又不知怎么变小了，于是把狗洞用东西撬大，之后钻出来了。”
楚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期待还是失望。
但江陋可不管这些：“你一定要吃吗？”
楚离点头：“我意已决，商人前几日聚众闹事，京中缺少健康的官员，无法镇场子，那群商人次日离开后，几乎所有人都染上了病，现在说我不作为的人越来越多，我不能就这样等下去了。”
江陋道：“那我呢？”
楚离顿了顿，没明白江陋的意思：“你怎么了？”
江陋哂笑道：“皇上，你不像是做皇帝的，反而像是神，你想要实现所有人的愿望，所以就站出来，告诉大家，有你这个主心骨在，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
“可你也是人啊，你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爱的人吗？他们看到你如此，只会伤心，那么你又如何实现他们的愿望呢？”
楚离缄默，哑声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江陋看到侍女端来的药，朝侍女使了个颜色，侍女了然，点点头。
江陋不知道萧白早已换掉了药，他早已让侍女煮了一副楚离常喝的药。
侍女端来药，搁在桌上，朝埋进江陋怀里的楚离福了福身子，默默离开。
楚离闷声喝完药，即使困意冲上眼皮，也不肯睡觉。
江陋不多劝，安静地在一旁当楚离的靠背。
漫天繁星汇聚成夜里灯火，江陋侧目看去，屋外的院子里放着褐色轮椅，上面的软垫被人细心收好，他淡淡一笑，拿开楚离别在头上的小鸟木簪子，道：“以后的日子，都会是艳阳天。”
楚离闷在江陋怀里，低哼了一声，似乎不认同他的话，转眼就呼吸平稳，睡着了。